第兩百五十五章

夜裡，須彌山蒙上神秘的霧氣。

鴻鈞回來后也無需通過接引、准提，直接跨入誅仙劍陣內。四把劍也從休息中驚醒過來,殺氣騰騰地對準鴻鈞，但一看清楚鴻鈞后，四把劍都蔫了下來。

這個紫衣的混蛋是主人的男人，而且它們打不過。

鴻鈞看見誅仙劍,伸手去握住劍柄，誅仙劍一抖，如同被非禮的小姑娘一般的奮力掙扎，劍聲清越。

「你往常好像打得最興奮。」鴻鈞從口中吐出這麼一句話，笑裡藏刀。誅仙劍是跟著羅睺最久的兵器,每次對戰他的時候，這把劍永遠沖在第一線。

鴻鈞撫摸著長劍,手指上蘊含著可怖的力道,誅仙劍見逃脫不了,立馬委屈的向山頂上的主人告狀。

羅睺還在半醒半睡中,完全沒有殺氣可言，也沒興趣大半夜出門去處理自家劍和男人的紛爭問題。他眸子閉著,手臂搭在枕頭旁邊,緋色的唇瓣呢喃，「你放他進來。」

誅仙劍不甘心地命令其他劍打開劍陣。

鴻鈞彈了彈劍，命令道：「以後乖一點。」

誅仙劍迸發出與主人類似的戾氣，充分說明一柄兇器是不可能乖起來的事實。

然而鴻鈞連羅睺都能安撫，豈會對付不了一把劍，論凶煞的地步，混沌魔神羅睺凌駕於任何事物之上。鴻鈞勾起唇，「我已經把戮神槍送給羅睺了，如果你安分，我就讓羅睺把戮神槍送進來陪你們幾個玩。」

誅仙劍驚呆了。

沒見過轉手就賣了自己寶貝的人！

仔細想想，誅仙劍和其他三柄劍都心動了，它們和戮神槍不對付很久，但礙於鴻鈞的實力，一直都沒有辦法完虐戮神槍。

鴻鈞提出要求：「以後我來，直接打開劍陣，如果羅睺追殺我，你們也不要往死里打。」

誅仙劍有點猶豫，這貌似有點背叛主人啊。但是戮仙劍、陷仙劍、絕仙劍都泛起嗡鳴聲，催促誅仙劍做出決定。

最後，誅仙劍同意了。

反正鴻鈞和主人甜甜蜜蜜，它沒有必要捅死對方。

搞定了和羅睺一起作惡的劍，鴻鈞心情很好地上山去了。這個時間點，羅睺肯定是在睡覺，就連他也被羅睺養成了偶爾睡一覺的習慣。即使未來還有無限的光陰，但是此時此刻，能夠擁抱自己愛的人一起共眠，鴻鈞覺得這也是一種幸福。

鴻鈞躺到床上，身邊熟睡的羅睺就靠了過來，自動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鴻鈞的手臂攬在他的腰上，調整了一下睡姿，鼻尖靠近幾縷墨色的髮絲，還能聞到一股淺淺的冷香。

「睡吧。」

他的聲音微不可聞，卻帶給羅睺安心的感覺。

須彌山在羅睺和鴻鈞的坐鎮下，一直維持著世外桃源的氣氛，哪怕外面打得驚天動地，裡面依然是祥和悠閑的生活，不沾殺戮，不沾因果，與整個妖族徹底分離出來。

妖族內部多少有些怨言，不明白妖皇陛下怎麼和須彌山之主疏遠了，要知道有羅睺大人在，妖族可以少損失很多利益！

對此，妖皇帝俊冷漠不語。

另一邊，羅睺也笑吟吟的沒有參與妖族的利益分割，他不需要妖族給予任何東西，也不會再幫妖族對付巫族。

小金烏的事件后，兩人徹底分道揚鑣。

這不是感情上的問題，也不是羅睺太危險的問題，而是立場原因！只要羅睺一日不遠離鴻鈞，帝俊一日就不能信任羅睺！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羅睺不怎麼傷心，只是遺憾以後再也不會有一個傻白甜的太一過來找他玩，自己少了一個能夠結伴同遊的友人。想完帝俊和太一的事情，羅睺在須彌山含笑看著自己身邊的人。

鴻鈞，楊眉，蓮生，迦樓羅，孔宣……還有自己年幼，但逐漸長大的孩子。

只要他們還在，縱然洪荒毀滅又何妨。

羅睺垂眸，體內的魔性瞬間成長到一種極端的地步。懂得情，懂得愛，又能夠不被它們所傷，恣意洒脫地遊離於世間紅塵之中，這是每個魔都要學會的一種生活態度。

這樣一成不變，但溫馨的生活持續到某一天戛然為止。

「父！」外面傳來一聲凄厲的呼喊，曾經懵懂的少女，如今身穿麻衣的女子跪倒在須彌山外，淚聲俱下，「父啊，求您救救人族啊！」

山頂上的楊柳樹一震，化為人形。

楊眉嬉皮笑臉的模樣消失，眼含冷厲，「怎麼回事？」

半步聖人的氣息散發！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是氣勢浩大，這句話回蕩在整個須彌山內，彷彿質問著靈魂。山林內的鳥叫蟲鳴消失，所有生靈屏息，不敢影響楊眉大人的問話。

隨楊眉同姓的女子身體顫抖，那股維持著她逃離族地，橫跨千萬里道路的勇氣抽離。

她用血恨的語氣說道：「是妖族！」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砸在土地上，與灰塵一起渾濁。

只來得及說出這些，楊大娘昏厥過去，精神疲憊到了極致，連靈魂都顯得飄忽虛弱。

楊眉臉色驟變，想要出去卻被誅仙劍陣攔住。

他猛然扭頭，「羅睺！」

羅睺坐在那裡，手指把玩著玉杯，「不許去。」玉杯的玉質極好，但是在手指膚色的襯托下，高下立分。

楊眉按耐住焦急，好聲好氣道：「羅睺，我只是去把她抱進來，大娘是我創造的第一個生靈，又是人族的首領，與我證道的事情息息相關，我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他看見羅睺抬眸望著自己，那雙狹長的眸子泛著春日的湖光，溫柔極了，彷彿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楊眉的心頭似乎被沉甸甸的東西壓著。

「羅睺……」

「要我說多少遍呢，你不可以再管人族了。」羅睺突然把玉杯突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玉杯頃刻間粉碎，嚇得在旁邊的迦樓羅連忙拉著孔宣跑走。

楊眉張了張嘴，再次說話就小聲了一些，「我沒有去完全幫人族的意思，大娘就在外面，我不出去未免太冷血了。」

羅睺沒跟他開玩笑，冷漠地說道：「你若出去，以後就不要再進來了，須彌山不可能和人族牽連在一起。」

這是人族的劫難！

渡過了，化龍，渡不過，就是一條蟲！

楊眉聽懂了他的意思，無可奈何地走回去，坐到落後對面，「我今日漠視人族，他日人族也會漠視我。」他不想和羅睺鬧翻，低聲下氣地懇求道，「就這一次，明天便讓大娘走。」

到底是好友，羅睺對他不屑於用謊言欺騙，眉頭蹙起，「你幫不了人族的。」

楊眉詫異道：「我只需要和帝俊說一聲就好。」

妖族歸帝俊統帥，一些小事上，帝俊不會違背他的意思。

「不是小事。」羅睺眼中多出歡愉的色彩，猩紅再次覆蓋了黑色的瞳仁，激發出令人顫慄的危險，「妖族在殺人族，大量的、不顧一切地收集人族的血肉和靈魂，我看到了漫天遍地的血色……四周還長起了吸收血液的亡魂草……」

羅睺的肩頭一沉，詭異笑著的神色僵住。

他抬頭，就看見楊眉擔憂地望著自己，壓制著自己的肩膀，「羅睺，你不要被影響得太嚴重了。」

說完，他往須彌宮那邊喊道：「鴻鈞，羅睺眼珠子變成紅色了，你快點過來啊！」

羅睺：「……」

麻煩你不要用他快生了的口吻說話！

當鴻鈞過來，羅睺一副沉迷殺戮的模樣就沒了，笑得要多純良就有多純良。鴻鈞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細檢查，「沒事，你殺戮之力不要一次性吸收太多了。」

羅睺在他警告的目光下移開臉，「我知道了。」

主要是這次死的太多，導致他的吸收的殺戮之力也過多。

鴻鈞沒有留太久，知道他在，楊眉不敢隨便對羅睺開口。在鴻鈞走後，楊眉重新詢問羅睺人族的事情：「人族還有多少活著。」

羅睺瞥他，「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天道。」

「你不是天道，但你未來可以比擬天道啊。」楊眉毫不猶豫地吹捧起羅睺，心底對人族的擔憂越發嚴重。

「死的不止是你的人族。」羅睺勉為其難地開口，「其中主要遭難的是女媧那邊的人族，你那邊的……算是被牽連。」

楊眉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牽連？

羅睺把屠巫劍的事情說出來，帝俊為了製造專門針對巫族的武器，嘗試了各種方法，也捕捉了每個種族的生靈。後來因緣巧合之下，他發現人族的血肉作為材料去打造武器，對付巫族的效果更強，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這並非帝俊對楊眉無情，而是留在洪荒的那部分妖族在陽奉陰違。

帝俊特意下令，說只抓女媧手下的人族，不動楊眉手下的人族。但是人族分佈在洪荒的每個地方，類似於巫族那樣的部落形式，抓起來就特別麻煩和費力。

為了早一點製造出屠巫劍，帝俊相當於發布了懸賞，抓得越多的妖族得到的賞賜越好。

剛開始，妖族只是誤抓了幾個楊眉創造的人族，結果發現妖皇那邊沒有分辨出來差異，乾脆就動了邪念。他們為了湊數換取賞賜，就去抓了楊眉所創造的人族。

這場大難，久而久之便成為了人族共同的劫難。

聽完這番血腥而殘酷的話，楊眉坐在位置上無法說話。他沒有想過帝俊會如此瘋狂，居然煉製這種一等一的邪物！

用無數人族的血肉來換取對付巫族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