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靈魂轉換（六）

面對另一個世界不留情面的道祖，羅睺很想宰了他，哪怕知道對方出於本性，壓根不是他那個世界對自己溫柔的鴻鈞。

他深呼吸。

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鑒於道祖不問世事，紫霄宮的氣氛倒是和他那裡一樣，羅睺將目光放到道祖背後的一個大字上，瞬間視線被吸引住，體悟起以身合天道的道祖所寫的「道」。

鴻鈞中途睜開了眼，看了看靜若深水的羅睺。

對方一身紅衣，不改桀驁，眼神卻執著地看著「道」。鴻鈞對自己所寫的字造成的影響力知之甚深，當年紫霄宮聽道，凡是來他這裡的洪荒大能，皆被這個「道」字攝住心神，忘記了種種懷疑和不滿，承認了他講道者的地位。

可是羅睺不同。

鴻鈞從他的眼中看不到痴迷，反而有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欣賞。

魔祖在欣賞他的道？

鴻鈞覺得有點荒謬，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可絕對不是鬧著玩的。魔祖與他的道截然不同，之後又有封印的仇恨在，想要沒有芥蒂的欣賞他的道，除非羅睺的心境已經提升到了超脫仇恨和道魔的境界。

這一點，就算是斬三屍的聖人都做不到，例如通天。

通天至今還敵視著他的兩個兄長。

又過了幾天，鴻鈞專門提醒自己記得關注一下魔祖，別讓魔祖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幹了什麼壞事。

結果一睜開眼，他發現紫霄宮的環境大變樣。

首先，到處都是紅色。

紅艷艷的石柱，紅艷艷的牆壁，紅艷艷的香爐，就連門口地面鋪的古樸石磚……都變成了如同血水凝干后的暗紅色！

其次，蟠桃園剩餘的幾株蟠桃全部沒了。

不是說他捨不得區區蟠桃，而是他把大部分蟠桃樹都給了瑤池，只留了幾株最好的蟠桃樹。即使是鴻鈞，也要等上九千年，才能等出一批剛熟的蟠桃。這一次九千年到了，蟠桃樹的枝頭上空空如也，連一些長得不好的小蟠桃都不見。

他仔細一看，發現不好的蟠桃全部被踩入了泥土裡，當蟠桃樹的養料了。

鴻鈞只當作羅睺在搗亂，神念檢查起整個道場。

羅睺霸佔了他的一處水池，紅衣飄飄，雙手手臂張開，仰躺在岸邊曬太陽。滅世黑蓮也漂浮在水池上，花瓣被養得嬌嫩欲滴，毫不客氣地吸收水池裡的水靈氣。

不需要一百年，這片小水池就會枯竭。

鴻鈞對自己說道：這些還在承受範圍內，不需要和魔祖計較。

他正要閉上眼，卻看見羅睺慵懶地說道：「黑蓮，不要吸收這種不幹凈的靈氣。」只見羅睺反手一握，再次張開，掌心上多出一枚圓滾滾的珠子。

他把這枚珠子丟到了滅世黑蓮的蓮台上，頓時黑蓮感覺到一股古老的氣息。

它困惑地吸收起來，發現味道好極了！

這一剎那——

造化玉碟在鴻鈞的手上嗡嗡直響！

鴻鈞目光一凝，認出了東西，「混沌至寶，混沌珠？」

魔祖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混沌珠在品級上與造化玉碟，盤古斧並齊，是混沌三大至寶之一。若是在魔祖證道的時候有此法寶，鴻鈞再自負，也不認為自己可以贏！

因為在那個時候，造化玉碟是破損的狀態！

水池裡，黑蓮盛放。

感覺到道祖的目光，羅睺眸光含情，溫柔地說道：「你瞧，我有混沌珠，你有造化玉碟，我為魔祖，你為道祖，我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鴻鈞：「……」

羅睺再接再厲，「還有你穿喜穿紫衣，我喜穿紅衣，實在是太般配了。」

道祖以嚴謹的邏輯思維問道：「紫和紅有何般配。」

羅睺垂眸，含情脈脈。

「騷包紅，基佬紫，這說明你天生就該喜歡男的。」

「……」

道祖拒絕與他說話，並且向他丟來了一個天道版的紫霄天雷。

紫光奪目！

轟的一聲，水池被炸開！

水霧迷濛之下，傳來羅睺幽幽的嘆息，「我自認還算是一個美人，你卻完全不懂得欣賞，枉費你長得這麼好看，讓我那麼喜歡……」

他的聲音猶如妙曼的魔音，嗔怒嗔笑，善惡難測。

若是信他一絲，內心就會被種下「魔」的痕迹，從而被「魔」誘惑。

道祖對此的反應很平淡。

羅睺有些挫敗，輕哼一聲，從水池一躍而上，坐於蓮台，也開始短暫的閉關修鍊。他已經向道祖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又找到了與元神綁定的混沌珠，這天地任他往來，若非他自由，根本不會被道祖困於紫霄宮！

他要做的就是在靈魂換回去之前，給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鋪好關係。

至少不能讓對方又混回了封印里。

又是幾天過去。

羅睺直接跳下去泡澡，他最喜歡涼涼的水溫了，清心靜氣，之前由於懷孕，鴻鈞都不讓他再去靜心池裡多待片刻，令他有些遺憾。

舒服了之後，他渾身濕漉漉地走到岸邊，黑髮紅衣，筆直地走向紫霄宮。

鴻鈞不得已地分出一點注意力給他。

「羅睺？」

「待在你這裡有些不舒服，你能給我屏蔽掉天道的氣息嗎？」

「……這裡是我的道場。」

「我知道。」

羅睺笑吟吟地看著他，手指捲起濕潤的一縷黑髮，「魔道和我的關聯太深，我在紫霄宮時常會感覺到胸悶，唉，心情不好，我就喜歡做一點破壞東西的事情。」

鴻鈞想到了自己的蟠桃，和這片觸目驚心的紅色宮殿。

羅睺繼續說道：「也不需要你徹底屏蔽掉天道，只需要你將你身上天道的氣息散去一些，恢復成你真正的性格就好。」

鴻鈞的眼眸紫意加深，幽深如古潭，「我真正的性格？」

羅睺對上道祖的目光，渾然不懼。

「是啊，我認識的鴻鈞雖然很古板，但不是這種老頭子一樣無趣的性格。」他就不通道祖以身合天道的時候沒留一點心眼！

按照他那個世界的鴻鈞來分析，以身合天道的時候把「自我」頂替過去，由「自我」以身合天道，可以極大地避免自己的人格完全被吞噬。畢竟鴻鈞得到造化玉碟的時候也有些不甘心，對他說這玩意就是天道拿來坑他的。

半晌，道祖身上無名的氣息散去，白髮輕微地浮動。

斬三屍分為善屍，惡屍，自我。

創造這門功法的道祖，為的就是一分為三，找到給天道頂缸的分/身。當他重新看向羅睺時，神色未變，卻對羅睺產生了一絲興趣。

「羅睺，你怎麼猜到的。」

「我對你很熟悉。」

「你說謊，我在洪荒中並沒有和你打過交道。」

道祖一本正經的話，讓羅睺噗哧一聲笑了，倚靠在紫霄宮的殿門口，彷彿身體無骨，柔軟而魅惑，「我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在很多年前就知曉我了嗎？」

「我曾在混沌珠里看見過你。」

他舉起掌心中的混沌珠，灰濛濛的寶珠發出淺光。

道祖注視著混沌珠，多出一絲久遠的懷念，「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他在混沌時期也少不了尋寶，找到混沌珠時的高興，至今還記得一二，奈何混沌珠不認他為主，他只能承認自己與這個混沌至寶無緣，而後在混沌珠內留下一道印記，證明著自己曾經來過，並且告誡後人善用此寶。

道祖搖頭，「事實上我並不知道混沌珠的主人是你。」

羅睺暗道：你要是能知道才妖孽了。

他用這招和道祖扯上關係，開始胡說八道，「我在混沌珠里見到你之後，忍不住對你產生了留念，畢竟你是第一個發現混沌珠的混沌魔神……」

隨著羅睺的訴說，即使道祖知道這些話里水分極大，也不禁柔和了幾分態度。

三千世界再廣大無邊，也不如洪荒。

洪荒再好，不如混沌。

歷經幾個量劫到現在，只剩下羅睺和他兩個混沌魔神了。他們對立這麼多年，哪怕兩看相厭，心底又何嘗沒有一絲觸動。

「羅睺，你說了這麼多年，不妨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

「你的混沌珠是怎麼得到的。」

「你猜。」

「……」

道祖覺得和魔祖說話好累，對方一定是在報復他封印的事情。

羅睺走到他的跟前，手臂一撐，就坐到他的雲床上。這世上一定沒有比他爬床速度更快的人了，因為他爬的是道祖的床。

「你把五行珠給我，我就能告訴你答案。」

「五行珠不在我這裡。」

「以你的名義，召集五行珠太簡單了，大家都會賣你一個面子。」

「可是我不想欠因果……」

「沒關係！」

羅睺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勾起道祖的下巴，邪笑道：「我代你還這份因果就是了——怎麼樣，五個普通的先天靈寶換一個混沌至寶的秘密，很划算呢。」

道祖捏住他的腕骨，將他的手挪開。

「好。」

羅睺內心一陣欣喜，魔道的特色是什麼？那就是說謊不需要打草稿，因果任意丟，誰找他還因果，就先和他動手干一架！

有了五行珠，他可以融合出第二個混沌珠！

到時候——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