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羅睺在楊眉把消息散播出去的同時，猶豫一下，摘了一個紫藍色葫蘆。

先天葫蘆藤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羅睺把葫蘆塞入衣袖裡，白了葫蘆藤一眼，「你以為我貪圖你這個東西？你有一個主人在三十三天外來不了，我替你把葫蘆拿給他。」

這幾天，他們算是研究清楚了，先天葫蘆藤的品級極高，會突然誕下七個葫蘆，是因為它體內蓄積的力量足夠多，受到鳳凰鈴的精血刺激，順應天理造成的結果。比如他手上的紫藍色葫蘆，擁有延續香火，可孕育天下寶物，是最適合鴻鈞的葫蘆。

先天葫蘆藤一聽，放心下來，趴在須彌宮等待「有緣人」。

它一心一意地以為只要完成使命，天道就能網開一面，讓它以先天極品靈根的根腳來化形。羅睺在說了幾次后，就乾脆不想理它了，這世上誰也拉不住想要找死的傢伙。

踩著兢兢業業的滅世黑蓮，羅睺往三十三天外飛去。路上的時候，他用腳尖戳了戳蓮台，「黑蓮，你什麼時候生個蓮子。」

滅世黑蓮一個打晃，差點把羅睺甩了下去。

羅睺站穩后，方鬆開緊捏住花瓣的手，狹長的眸子一瞪，「你想造反嗎？」

滅世黑蓮羞答答地合上蓮花花瓣。

【主人……】

羅睺收到它傳來的意念，卻沒聽清楚內容，「你說什麼？」

滅世黑蓮又小聲地說了一遍，【主人有孩子后，我就給主人生一個蓮子。】

羅睺擺了擺手，「你還是別生了。」

滅世黑蓮內心憂傷，主人說變卦就變卦，誠信呢。

三十三天外。

紫霄宮今日又遭遇空中襲擊，襲擊物是一個砸穿了殿頂的葫蘆。

灰衣老者坐在雲床上，如泰山崩地也不眨眼一樣，不過從頭頂洋洋洒洒落下的磚瓦灰屑，讓他不得不抬了抬鬆弛的眼皮，衣袖拂過，把紫霄宮收拾得乾乾淨淨。

大殿內，輕煙渺渺。

地面的青石似碧玉，石柱上雕龍畫鳳，一派仙境道場。

等到看清楚地上的葫蘆長什麼樣子后，灰衣老者的臉色微微詫異。

先天葫蘆。

這不就是最近心有所感，與自己有緣的靈寶嗎？

原本他在紫霄宮裡不出去，以為寶物與自己無緣了，誰會想到羅睺直接把寶物丟了進來——這就是所謂的緣分？足不出戶就能從天而降一個先天葫蘆？

【不是。】

鴻鈞否決了灰衣老者的想法。

羅睺一來，他就緩緩醒來，看清楚了紫藍色葫蘆的情況。

【羅睺知道它是我的，所以送了過來。】

「你確定他不懂推演？」

【是的。】

「不懂推演能這麼準確地知道寶物的主人，知道葫蘆一定是你的？」

【他曾經說過——】

「什麼？」

【這是他的直覺，雖然我也不太信。】

「……」

灰衣老者望向外界，羅睺看都沒看他一眼，坐在黑蓮上飛快地走了。

撿，還是不撿？

這好像涉及一個骨氣的問題。

他把這個問題推給鴻鈞，鴻鈞發出一聲輕笑，如山澗清泉，寧靜悠遠，【這個紫藍葫蘆有孕養寶物的能力，一旦煉化，對元神的幫助也不小。】

【撿起來吧，這是羅睺的心意。】

灰衣老者伸手去拿紫藍葫蘆的時候，打開一看，裡面裝滿了溫養元神的混沌靈石。

這種東西在洪荒已經絕跡。

何謂心意，何謂在意，在這一剎那不言而喻。

灰衣老者面無表情地插刀：「大道隱，天道掌管洪荒，不論你再怎麼拿混沌時期當借口，你們在天道的見證下也離婚了，所以不要再胡思亂想，影響我的修鍊。」

鴻鈞淡淡地說出一個詞：【聒噪。】

灰衣老者終於體會到善屍和惡屍面對鴻鈞的憋屈了。

任你說得再多，他自巋然不動。

萬古不變。

三屍擁有鴻鈞的部分記憶，卻唯獨沒有擁有鴻鈞對羅睺的感情，他們了解的不多，所有對本體和鴻鈞會結為道侶這件事情一直感到深刻的不解。

一個一心向道，一個隨心所欲，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會湊到一起？

只能說，混沌的世界太孤寂了。

灰衣老者不再深思下去，煉化起紫藍葫蘆，而與他一體兩面的鴻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過去。混沌時期，當紅衣似血的羅睺走到他的面前，他就預感到了未來的那一刻，這個沉寂的世界會因為對方而精彩起來，自己也不能再獲得真正的安靜。

至少在此之前，鴻鈞從未遭到過這麼多混沌魔神的追殺。

耳邊的那人經常說道——

【身為我的道侶，你應該習慣。】

【……】

【你不說話，是不開心嗎？】

【沒有。】

【男人就喜歡說謊。】

記憶中，羅睺掛在他的身上，聲音與腰肢一樣柔軟，把禍水的樣貌發揮到極致。紅衣美人突然戾氣全無的柔魅模樣，把那些怒氣沖沖趕來的混沌魔神，硬是弄瞎了狗眼。

隨後羅睺笑得歡快起來，笑聲穿過無數年，在今日都記得清清楚楚。

【鴻鈞，殺了他們！】

如此張狂而肆意，天上地下僅僅羅睺而已。

所以，鴻鈞喜歡他。

在三十三天外溜達的羅睺心有所感，唇角翹起，「是誰在想我呀。」

距離紫霄宮這麼近，他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這傢伙果然悶騷。

滅世黑蓮以為羅睺是在對它說話，單純地問道：【主人又惹了一朵爛桃花嗎？】它的話頓時撲滅了羅睺心底的一絲旖旎，羅睺對自己的名聲雖然不看重，但是連滅世黑蓮都這麼說，令他有些不大樂意，這麼久以來，他從來沒有紅杏出牆過啊！

「混沌青蓮是一廂情願，以為我陪他久了，就會聽他的話；盤鳳對我只是貪圖美色，她在洪荒開的後宮多著呢，連天道都有一腿，不然迦樓羅和孔宣是怎麼出生的？麒麟子太單純，根本就是被幻覺欺騙；龍族那什麼，我名字都懶得記住，他已經死了……」

「太一更簡單了，他壓根就沒對我動過這方面的心思，而通天是我的後輩，他喊我一口一個『爺爺』，你覺得我能下得了口？」

隨著他的舉例，一連串名字就吐了出來。

滅世黑蓮聽得暈乎乎的。

不愧是主人，走到哪裡都能招蜂惹蝶，並且片葉不沾身！

說到最後，羅睺的聲音低迷下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成為魔祖，萬劫不滅，省得未來聖人遍地走，我還繼續被天道封印著實力。」

混沌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要從根本上站穩腳。

「走，幫妖族造勢去！」

羅睺趾高氣昂的指揮滅世黑蓮奔向澤林。

澤林的瘴氣隨著羅睺的到來而消失，為羅睺讓開一條路。它們這些天地之物最清楚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瘴氣一靠近羅睺，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

帝俊得知羅睺來了，第一反應就是妖族佔領天庭了嗎？

答案，想太多。

羅睺帶來一份十二祖巫的情報，把它們每個擅長的法則都寫了下來。這份情報珍貴得讓帝俊眼前一亮，立刻翻閱起來，連連稱讚道：「羅睺，真有你的。」

羅睺眸光流轉，笑意翩然，好似與帝俊合作的很愉快。

帝俊看得心滿意足，卻不知道羅睺同樣把妖族的情報丟給了楊眉，讓楊眉想辦法泄露給了祖巫那邊，以此達到戰略性的平衡。

「雖然妖族還沒達到打開天庭封印的地步，不過帝俊，你想要提前去看看嗎？」

「去不周山頂？」

「是啊，我可以帶你去看一眼天庭。」

「容我想想。」

帝俊沒有輕率的答應，不是信不過羅睺，而是怕驚動不周山下的十二祖巫，讓好好一塊風水寶地拱手讓給了那些大塊頭的巫族。

羅睺沒空在他這裡浪費時間，順口問道：「太一在哪裡？」

帝俊聞言有些不自在。

「他被羲和、嫦羲拉過去賞花了。」

「呵呵。」

拋給帝俊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聲，羅睺就在帝俊尷尬的臉色下，慢悠悠的去插足他們三個人的修羅場。在自己離婚的情況下，羅睺對於拆散有情人很有興趣，尤其是這種單箭頭的愛慕，他拆起來完全沒有半點負罪感。

反正羲和、嫦羲最開始喜歡他嘛。

見他離去，帝俊心底放鬆，知道有羅睺在，甭管是什麼賞花都要變味。

不對——

他為什麼要高興這種事情啊！

帝俊從衣袖下拿出一根保存嶄新的木質發簪，拿到眼前看著發獃，嘴裡喃道：「罷了，羲和要是真的喜歡太一，我退出吧。」

那次羲和來太陽星，他是真心以為羲和選擇了自己。

可惜都是錯覺。

帝俊搖了搖頭，準備明天和太一好好談一次，省得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另一邊，嫦羲尖叫起來，「又是你！」

只見他們目光所視的花朵都枯萎，只剩下一株桃花樹反常得開得艷麗妖嬈。太一忍俊不禁，這種典型的出場，只會讓他想起一個人，猶如桃花妖化的羅睺。

這下子，賞花的場景沒了。

羲和也不太開心，但語氣溫柔多了，「羅睺道友，你毀了我很多珍貴的花朵。」

發現他們都猜到了是自己來了，羅睺乾脆從桃花樹後走了出來，黑髮如瀑，紅衣艷麗，硬是把滿園的□□都壓了下去。

他眼角含情，唇瓣紅潤，不笑也自帶三分笑意。

當著羲和的面，羅睺折了一支桃花下來，動作優美，聲線低沉之中透著慵懶的味道，「羲和，有哪一朵花兒，比我更好看啊。」

羲和的臉色陡然一紅。

這個狐妖天生自帶**的氣氛啊！

太一左看看傻了眼的嫦羲，又看看臉紅的羲和，深深的在內心慶祝了一下。

終於可以擺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