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趙山河的耳邊忽然傳來了清脆的划水聲。
他的動作瞬間就僵住了。
那個傳說中的划水聲真的出現了,但凡是聽見這個聲音的人都會說有人在衛生間裡游泳。
如果不是親耳所聞趙山河並不會相信。
但此刻他非常肯定真的有人在游泳,那划水的聲音實在是太清楚太真實了。
「咳咳……」
咳嗽聲緊隨其後。
如果划水的聲音可能是其他動物搞出來的,那麼這個咳嗽聲就更加真實了,聲音粗重沙啞,明顯就是一個中年男人。
難道衛生間裡真的有人嗎?
不,絕不可能。
還是說自己依舊在幻境之中。
忽然間趙山河傻了,他發現他居然沒有辦法來證明真實與虛擬。
真實是什麼?
虛擬又是什麼?
如果你清楚的知道自己切換了場景自然很清楚真實和虛擬的界限。
可如果你不知道呢?
夢中的人永遠都不清楚他們在做夢,只有醒來才會明白一切都是夢。
這就是有些人經常會被噩夢驚醒的真正原因。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一個夢。
此刻趙山河就陷入了這種悖論之中。
他發現這個悖論是沒法解釋,尤其是對那些一根筋的人來說,長此以往那麼精神必然錯亂,陷入瘋癲只是遲早的事情。
比如吳小霞。
難道說吳小霞的死也是因為薰香。
那麼這薰香是哪來的?
是吳小霞自己買的。
還是從別的途徑獲取的?
如果她也是尼采的獵物之一,那麼薰香會不會是出自尼采之手?
這一刻趙山河的頭腦無比的清晰。
這個從警多年的倔強老頭忽然間就像是看透了迷霧,洞穿了真相。
「致幻?對,會致幻的薰香,用來安神的薰香居然含有致幻的成分。」
趙山河笑了。
忽然間他什麼都不怕了,管你什麼妖魔鬼怪,此刻他都無所畏懼。
如果這是虛擬的,那麼自己就是無敵的,原因再可怕的敵人也不可能真的殺死自己。
夢中殺人人就會死嗎?
當然不會。
如果這是現實,那麼就不存在鬼神。
一切不可解釋的東西也只是短時間內沒有找到科學的解釋,並非就是玄學。
既然如此,那麼不管是虛擬還是真實自己都是無敵的。
趙山河大步向前猛的打開了衛生間的房門。
衛生間裡同樣是空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
地面很乾燥,水龍頭也都處於關閉狀態。
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
不過詭異的是咳嗽聲和划水聲也都消失了。
就像是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著一樣。
趙山河四下轉了轉,確信衛生間裡沒有別人,也沒有任何錄音設備。
那麼那些聲音是哪來的?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能夠感應到自己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錄像不就好了?
想到這裡趙山河連忙摸出手機打開了錄像,然後將手機放在了洗手台上,他倒是要看看這衛生間裡到底藏著什麼鬼東西。
做好這一切之後趙山河退回到了客廳里。
這一次趙山河索性關閉了燈光。
頓時整個房間裡都一片漆黑。
趙山河端坐在沙發上,就像是一個潛伏在暗中的獵手。
他在等,等待獵物的出現。
無論是鬼還是神。
雖然剛剛的一切都是幻境,但他卻開始思考過去的所作所為。
縱觀自己這一生,可以總結為幾個字。
固執,冷酷,猶豫不決。
他的思緒再次飛到了那個大火焚天的夜晚。
那一夜整個世界的都是紅色的。
絕望的吶喊,跳動的火焰,無處不在的爆炸。
混亂,絕望,所有人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他當時也處於一種混亂的狀態,除了救人還是救人。
從未冷靜的思考具體該怎麼辦。
尤其是他準備下到地下車間救人的時候,柳學武的幾句話就改變了他的主意。
如果他當時執意下去救人,那麼那些被堵在黑車間的黑工們或許還有一條活路。
可自己並沒有。
身為分管安全工作的幹部,他對這些人的死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忽然間趙山河想到了那三個從車裡跑出來的火人。
當年他從未細想過這件事情,現在想來卻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那幾台車停在了油庫附近,而按照公司規定任何人都不許在油庫停留。
大半夜的這幾個人卻從油罐車裡跳了下來,他們在幹什麼?
他們是什麼人?
盜竊嗎?可油罐車裡有什麼可偷的?偷油嗎?
顯然不是,要是偷油他們也不可能從車上跳下來。
而且他們當時全都被燒著了。
如果是活人他們怎麼會等到自己著火了才想著逃跑?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
那麼就是這三個人在油罐車裡睡覺。
他們違背公司的規定只為在油罐車裡留宿。
如果他們是公司的員工,他們完全可以在宿舍睡覺,就算是要開小差也不會鑽進油罐車裡,因為油罐車的位置非常醒目,一旦被人發現絕對會被開除。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
這三個人極有可能是其他公司來收髮油料的司機。
他們因為沒錢在外面住旅館所以就偷偷的溜進了油罐車裡,打算將就一夜。
之前趙山河一直都在排查尼采的身份以及作案動機,種種跡象表明尼采就是當年火災的受害人,他的身份應該是化工廠的某個人,或者某個人的親友。
但從未想過他可能是個第三者,也就是被爆炸案波及的外人。
就拿這三個人來說,公司有招待所,只要稍稍松鬆口他們又怎麼會慘死在蓄水池裡?
是公司的冷酷無情害死了他們。
那麼他們的後人完全有理由發起復仇。
回想當年,所有人都沉浸在火災的悲痛之中。
每個人在介紹受害者的時候只有一個籠統的名字,化工廠員工,遇難者。
從未將這三個人單獨拎出來。
他們三個人連提都不值一提。
為什麼?
那是因為這件事情見不得光。
他們不想讓人知道這次火災還有其他的隱情,因為這樣就會引發更多的關注,媒體就會不眠不休。
他們會深挖化工廠的規章制度。
為什麼外來的司機不能住招待所?
為什麼這三個人溜進了明令禁止的儲油區,甚至躲在油罐車裡過夜?
這是公司制度上的巨大漏洞。
那麼如此鬆散的管理水平發生爆炸是不是就在情理之中了?
如此是不是就要有更多的人遭到處罰?
想通了這一點趙山河的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火災之後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的淡化火災的印象,最終將其扭曲成了一次意外。
雖然化工廠解散了,但柳學武這類人並沒有遭到如何處罰,甚至還得到了讓無數人羨慕的安排,進入了水務公司。
更何況還有黑工的事情。
所以他們害怕調查,害怕曝光,這三個人自然也就被人為的忽視了。
之後從未有過這三個人的新聞,為什麼?
很簡單,受害人的家屬和他們的公司都已經被柳學武這些人擺平了。
所以他們就這麼消無聲息的消失了。
對於他們的家人來說這是不公平的。
靈感就像是一道驚雷划過了夜空,照亮了通往黎明的道路。
趙山河笑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事情有問題,就像是一團亂麻,現在他終於找到了線頭。
雖然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但他有種強烈的直覺,問題就出在這三個人的身上。
衛生間裡再次傳來了划水聲和咳嗽聲。
聽到這個聲音趙山河不但不慌,反而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什麼妖魔鬼怪都比不上躲在背後的尼采。
他想到了黃蓉的話,黃蓉說尼采並沒有死。
朱晨只是一個傀儡。
如果自己的判斷沒有錯,那麼朱晨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唯一主謀。
畢竟他和那三個人應該沒什麼關係。
朱晨的犯罪動機看似很充分。
但細想之下卻發現他的動機經不起推敲。
朱晨和柳三元並不熟,他恐怕並不認可這見不得光的父子情。
如果尼采是這三人的親友那就說得通了,對於他來說化工廠的人真的是人均惡人。
化工廠的人死了,最起碼獲得了補償,得到了榮譽,逢年過節都有人悼念他們。
可這三個人呢,他們慘死在大火中卻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就連趙山河自己都沒有去留意這三個人叫什麼名字。
他們死了,悄無聲息。
但肇事者卻享受著事故的紅利,招搖過市。
仇恨就是在這一刻萌生,最終演變成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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