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河驚呆了。

  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瞪著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趙波嗎？

  難道自己出現幻覺了？

  不，自己的腦子很清醒啊。

  這不是幻覺。

  不過下一秒趙山河又意識到了不對勁，趙波早就死了，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也就是說面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趙波。

  忽然間趙山河的背脊湧起了一陣寒意。

  他明白了，他眼前看見的一切都是幻境。

  不但趙波是假的。

  恐怕就連黑影都是假的。

  仔細回想一下他越發的肯定自己的判斷。

  首先，黑影的聲音和趙波就非常想像。

  而且他所說的父親不就是自己嗎？

  對，就是這樣。

  這一切都是虛幻的。

  都是他虛構出來的。

  那麼自己是什麼時候陷入幻境的？

  趙山河直起身看向了四周，此刻他發現好像地方是模糊一片，整個世界都變的虛無縹緲起來。

  這是夢嗎？

  為什麼自己的感觸如此的清晰真實。

  難道說之前趙波和朱佳佳他們也曾出現了這種情況？

  「你在找什麼？」一個冰冷而又熟悉的聲音在趙山河的身後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趙山河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這個聲音他可太熟悉了。

  趙山河慢慢地扭過了頭，就見一個長頭髮的中年女人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這個人穿著一身棗紅色的皮夾克，腳蹬一雙皮鞋，抱著手，表情冷峻鄙夷，一臉的嫌棄。

  這是他的前妻。

  曾經他發誓要一輩子守護的女人。

  「你是不是想道歉了？晚了，一切都結束了，兒子死了，你真的變成孤家寡人了，更加可笑的是你連工作都丟掉了，一輩子都一事無成，報應，真是報應啊。」

  妻子毫不掩飾她對趙山河的反感，不留任何情面的狠狠的嘲諷了趙山河一番。

  看著妻子熟悉的面孔，趙山河呼了一口氣迅速平靜了下來。

  他知道，這其實就是他內心的幻象，是他深藏在心底的執念。

  只不過現在具象化了。

  「趙山河啊趙山河，你這一輩子真的很失敗，事業沒有事業，家庭沒有家庭，你就像是一隻固執又可憐的老狗，你圖什麼？」

  妻子繼續嘲諷著趙山河。

  「對，我很失敗，對不起，我給你們道歉。」

  趙山河說著就彎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你願意放棄嗎？願意回到從前嗎？」妻子顫抖著問。

  趙山河整理了一下衣服，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我不能放棄，有些事，有些人，錯過了的確就錯過了，但人這一輩子總要堅持一些事情，不能隨波逐流，不能人云亦云，無論別人怎麼看，怎麼說。」

  「所以我們就不重要是嗎？」

  「你們很重要，但我的事情也很重要，因為它們已經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已經沒法割捨了。」

  「師父，師父……」

  就在這時候趙山河的耳邊突然響起了黃蓉的聲音。

  趙山河愣了一下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緊接著光線逐漸變的明亮起來，他又一次回到了503，回到了沙發上。

  而此刻黃蓉正一臉關切的看著他。

  「師父你沒事吧？」

  「啊？我……我沒事。」

  趙山河動了一下身體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時間。

  凌晨三點半。

  他沒想到自己一覺居然睡了這麼久。

  「師父你太累了，你這樣子不可行，早晚會把自己拖垮的，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這邊我來盯著吧。」黃蓉皺著眉頭說道。

  「我還好，我沒事的，你怎麼來這邊了？」趙山河嘴上說不要緊，可此刻他的腰已經酸疼的快不行了。

  「沒，我就是發現這裡亮著燈就上來看看了，沒想到居然是你。」

  忽然間趙山河嗅到了一股焦糊味，似乎是什麼東西燒著了。

  抬頭一看就發現過道上一片紅光，大量的煙霧正從門縫往房間裡面猛灌。

  「著火了！」

  趙山河喊了一句立刻跳了起來，三步並做二步來到了門口，打開門一看整個走廊上濃煙滾滾已經看不見路了，而在走廊另外一邊的幾間房子全都被燒著了。

  火舌正從各個房間裡往外噴射。

  「快走！」

  趙山河喊了一聲就捂住了口鼻。

  「該走的是你。」

  黃蓉說著就是一掌將趙山河推了出去。

  趙山河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頭頂就發生了爆炸，一個大火球徑直朝他砸了過來。

  他下意識的側頭躲避，踉踉蹌蹌的往前竄了兩步。

  眼看就要撞上牆壁了，沒想到他居然直接從牆壁里穿過去了。

  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一片空地上，四周全都是高大的煉化塔和辦公樓，此刻它們全都被燒著了，火柱沖天而起，所有的東西都在燃燒，房子被燒著了，煉化塔被燒著了，油罐也被燒著了。

  整個世界都在燃燒。

  不遠處一塊刻著「江北化工廠」的巨大廠牌也在熊熊燃燒。

  尖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趙山河驚呆了。

  他又一次回到了當年的火災現場。

  剛剛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從夢境中醒來了，沒想到他依舊在夢中。

  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擬了。

  「小趙，小趙你怎麼還在這裡看著啊，為什麼不去救火啊。」老郭手裡拿著一根拖把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把拖把塞到了趙山河的手裡。

  「走啊！」

  老郭一擺手縱身就跳進了火海。

  趙山河猶豫了下也沖了進去。

  兩個人沒跑多遠一個大洞就出現在了兩個人的眼前。

  地下車間爆炸了，不但發生了大火，巨大的爆炸還掀翻了地面建築，導致邊上的儲油罐破裂，大量的柴油就像是流水一樣嘩啦啦的流進了地下車間。

  柴油流到那裡就燒到那裡，宛如一條燃燒的火龍。

  來不及逃跑的人全都被火龍吞沒了，他們全身冒火，猶如一個火人，慘叫著四散逃亡。

  空氣里充斥著一股濃烈的焦糊味。

  那場面猶如置身於地獄。

  老郭嚇壞了，他張大了嘴發出了絕望的怒吼。

  趙山河反應過來了，幾乎是本能的往下沖。

  可就在這時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幹什麼？」

  來人是柳學武。

  柳學武的頭髮眉毛全都燒光了，臉上全是污垢，就像是剛剛從礦坑裡爬出來的一樣。

  「我要去救人。」趙山河大聲說道。

  「救什麼人？下面的人都死了，快走，再不走油罐就要爆炸了，到時候我們都得死。」

  柳學武話音剛落王並幾個人也慌慌張張的從下面沖了出來，隨行的還有王志國。

  「檢查過了嗎？確定沒人了嗎？」趙山河問。

  「沒人了，先走！」

  柳學武說著就架住趙山河的胳膊將他強行拖離了洞口。

  幾個人剛走不久儲油區就亮起了炫目的白光，一聲巨響油罐瞬間爆炸，火光沖天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掀翻了出去。

  王志國的腿撞在了鐵架子上瞬間斷成了兩截，幾乎對摺了成了九十度，他抱著腿發出了悽厲的慘叫聲。

  「救我，快救我……」

  趙山河的耳朵里嗡嗡作響，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屍體和傷員，現場慘不忍睹。

  不遠處的幾台大貨車被點燃了。

  三個被烈焰包裹的火人不顧一切的沖向了最近的蓄水池。

  打開蓄水池的蓋子全都跳了下去。

  但馬上蓄水池裡就發生了爆燃，數道青色的火苗從蓄水池的排氣孔沖了出來。

  之前的爆炸損壞了供水泵和閘閥，導致油氣倒灌進入了蓄水池裡。

  在極短的時間內蓄水池就變成了油氣池。

  而跳進去的三個人在一瞬間就被烤熟了。

  「轟！」

  又是一聲巨響。

  蓄水池的水泥蓋子完全被掀開了，青色的火焰沖天而起猶如一個巨大的火炬。

  爆炸聲此起彼伏。

  化工廠儼然已經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

  高聳入雲的煉化塔倒下了，趙山河張大了嘴幾乎是本能的往外狂奔。

  然而他的腿怎麼都邁不開了，雙手也被拉住了，整個人就像是被固定在了原地一樣。

  「滴滴滴……」

  一陣熟悉的鬧鈴聲忽然在趙山河的耳邊響起。

  他幾乎是本能的抬了一下頭。

  但也就是這一下，他的眼前再次一片通透。

  爆炸聲消失了。

  呼喊聲也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又一次回到了503.

  周圍一片死寂那有黃蓉的身影。

  房門緊閉，窗外依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看著眼前這一切趙山河有些恍惚，他的臉上全都是汗水，衣服都快汗透了。

  整個人感覺都快虛脫了。

  累，好累。

  趙山河摸出手機再次看了一眼時間。

  凌晨四點半。

  不過他並不確定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經歷了剛剛的事情他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幻覺，他動了一下忽然發現後背有些擱的難受。

  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正坐在主臥的沙發上，面前的電腦桌也變成了寬鬆的大床。

  自己不是在客廳的沙發上嗎？

  什麼時候到這裡來了？

  為什麼自己沒有任何印象？

  更加讓趙山河無語的是他的手裡居然還抱著一隻高跟鞋。

  趙山河掙扎著爬了起來，幸好自己提前設置了起床鬧鐘。

  要不然恐怕要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不過這一次應該是真的回來了吧？

  想到這裡趙山河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走到了陽台上。

  小區里一片死寂。

  燈光昏暗，樹影搖曳。

  遠處的月亮湖波濤依舊。

  冷雨打在臉上的冰冷感觸清楚的傳達了一個信息。

  他回來了。

  不過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剛剛的夢是那麼的真實可怕。

  不，那不是夢。

  那根本就是他的過去。

  雖然他沒有自殺，但他也移動到了主臥里，而且沒有任何知覺，更沒有任何記憶。

  那種感覺很糟糕，就像是記憶被人取走了一塊一樣。

  今天自己去的是主臥，那麼明天就有可能跳樓。

  換而言之，他也出現了和趙波朱佳佳他們一樣的狀況。

  那麼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又是什麼？

  趙山河扭頭再次看向了電腦桌。

  忽然間他的目光定在了已經燒成灰燼的薰香。

  對了，薰香。

  就是薰香。

  他想起來了，無論是劉傑，趙波，還是朱佳佳他們都曾點過薰香。

  難道問題就出在薰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