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將陳志高的筆記本掏了出來遞給了趙山河。

  「這是我在醫務室的桌子上發現的，應該是死者的。」

  「謝了，你沒事吧？」趙山河收起筆記本說道。

  「還有這個。」

  隨後劉傑又掏出了柳三元的小冊子遞給了趙山河，撐著牆壁站了起來：「小冊子是柳三元的，麻煩你們一定要找到他的家人，還有一件事情，你們一定小心提防水務公司的人，尤其是柳立軍。」

  說完劉傑轉身就走，他拖著腳步顯得格外的疲憊。

  「劉傑！」

  趙山河叫住劉傑追了上來，他四下看了一眼小聲說道：「他們有沒有對你們做什麼？高玉寶的傷是不是他們造成的？」

  「沒有。」劉傑想也不想就隨口答道。

  他眼神低垂，表情麻木，整個人一點精神都沒有，身心俱疲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他很累。

  「是嗎？那好吧，你先去吧，有什麼事情隨時聯繫我。」

  「好。」

  趙山河沒有再多問眼睜睜的看著劉傑走了，隨後趙山河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相框上。

  如果胖子他們真的是進去救人的，那麼他們在打開暗門以後為什麼還要把相框掛回原處擋住把手？

  為什麼不回來通報？

  單單是這一點就很不合理。

  柳立軍他們是來銷毀證據的，胖子他們肯定是做了什麼事情要不然劉傑絕不會如此的頹廢，極有可能是遭到了胖子他們的威脅。

  看來這件事情必須深挖了。

  越來越多的人衝進了化工廠，在匆匆而過的人群中劉傑步履緩慢行同路人。

  沒人過問，沒人在乎，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喧鬧聲中劉傑走出了化工廠再次回到了地面。

  當他走出爛尾樓的一瞬間無數的鏡頭對準了劉傑，噼里啪啦的快門聲響個不停。

  記者們紛紛拿著話筒沖了過來。

  好在負責警戒的警察反應夠快，迅速上前將一眾記者擋在了警戒線的外面。

  金色的陽光照在了劉傑臉上，刺的劉傑睜不開眼睛，熟悉的新鮮空氣撲面而來，劉傑忍不住長吸了一口。

  他再一次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還活著。

  這一趟就兇險而言也就那樣，真正讓劉傑畏懼的不是虛無縹緲的鬼魂，而是人，胖子，尼采，高玉寶，他們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當成獵物，時時刻刻都想擺布自己。

  不知不覺中劉傑已經陷入了重圍。

  雖然被擋在了警戒線外面，但記者們還是賣力的將話筒遞了過來，全都想要獲得第一手猛料。

  看著這些人劉傑心裡說不出的難受，他們在乎的只有新聞，只有談資，根本沒人在乎他的死活，或許他死了才是大新聞。

  長這麼大劉傑還是第一次體會這種被聚光燈環繞的感覺。

  圍觀的群眾也都舉起了手機伸長了脖子，有人秀眉微蹙，有人竊竊私語，還有人在放肆嘲笑。

  就像是在看小丑表演。

  劉傑突然想到了尼采，他就是小區的人，想必他這會兒應該也在現場吧，或許他就躲在某個角落裡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當初自己答應他一定會將黑工的事情直播出來。

  但因為斷網的事情他違約了。

  劉傑的目光掃向了遠方，他看見了柳立軍，此刻柳立軍正低著頭打電話，金閃閃的大奔車標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如果不是眼鏡男淌水的時候扭傷了腳，或許黑工的屍體已經被銷毀了。

  這多年來柳學武等人明知道黑工們還在下面卻沒有一個人去看過一眼。

  他們的心裡沒有一絲愧疚。

  高玉寶無意間泄漏了黑工的秘密，於是柳立軍就迫不及待的趕來銷毀證據。

  他們的輝煌全都是黑工的生命換來的。

  這些人有什麼資格人模狗樣的立於陽光之下。

  忽然間劉傑似乎理解尼采了，甚至有些認可他了。

  「劉先生，請問你在下面發現了什麼，那具屍體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你們偽造的？」

  「主播你好，你們這次除了那具屍體之外還有別的什麼發現嗎？」

  黃蓉見狀立刻上前幫忙解圍：「都別問了，麻煩讓一讓。」

  黃蓉一邊驅趕記者一邊帶著劉傑往外走。

  記者們依舊不死心再次追了上來。

  「劉先生，最近一連串的兇案都和你有關係你對此有什麼解釋嗎？」

  「劉先生，我是江北都市報的記者，傳聞當年化工廠爆炸的時候有一批黑工被掩埋在了地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找到他們？」

  這一次劉傑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看向了提問的女記者。

  「劉傑，你別亂說話。」黃蓉在一旁低聲警告。

  畢竟現在案子還在調查之中有些事情還不能公開。

  「我找到他們了。」劉傑沉聲說道。

  劉傑此話一出無異于晴天霹靂，一時間所有人都將鏡頭對準了劉傑，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勁爆了。

  「你說找到他們了是嗎？有什麼能夠證明嗎？」女記者立刻將話筒遞了過來。

  「是的，我找到他們了，一共十二人，全都死在了陰暗的地下車間裡，他們都是殘疾人，他們不是被大火燒死的，而是被人拋棄困死的！至於證據，你們可以問警察，問當年化工廠的人，問那些和這件事情相關的人，我知道我說出真相可能會死，但就算是死我也要說，我只希望那天案子告破以後你們能去我的墓碑前燒上一炷香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了。」

  說完劉傑就一頭鑽進了救護車裡。

  無數的快門聲響起，劉傑的講話被攝像機第一時間播了出去，就算是黃蓉想阻止都來不及了。

  黃蓉心裡暗罵劉傑是個莽夫，這也太衝動了，他這麼幹無疑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而且他此舉還把化工廠和警方推到了風口浪尖，如此爆炸性的新聞不給出一個結果肯定是沒法交代的。

  劉傑比誰都清楚他在做什麼，他豁出去了，他要讓所有人知道這件事情。

  無論後果如何。

  就在救護車門關上的一瞬間劉傑看見了吳小梅，她站在人群里不停的揮著手，同時示意劉傑接電話。

  下一秒劉傑的電話就響了。

  「餵。」

  「喂，劉傑……」吳小梅剛剛喊出劉傑的名字淚水就已經模糊了雙眼，捂著嘴不停的抽泣。

  劉傑看著吳小梅心裡不由得一酸。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關心他的人。

  還有吳小梅，還有媽媽。

  他並非一無所有。

  「劉傑，我……我等你回來……」

  之前吳小梅想了很多，但此刻她什麼都忘記了。

  「好，我知道了，我媽就拜託你了，謝謝了。」劉傑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此刻他思緒紛亂什麼都不想說了，他想靜靜。

  「滿意了嗎？」黃蓉的聲音從劉傑對面傳來。

  她抱著手一臉不爽的看著劉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就是把事情搞大嗎，一來完成了尼采交代的任務，二來故意放出話把自己塑造出一個揭發黑幕的英雄，如此就相當於多了一道屏障，就算是化工廠的人想動你也不敢動了，這招以攻代守玩的好啊。」

  「是嗎？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劉傑反唇相譏不以為然。

  「沒錯，是事實，但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幹會讓我們很被動，你是在打草驚蛇懂不懂，會嚇跑嫌疑人的！」

  「嚇跑了你們就去抓啊，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

  黃蓉簡直無語。

  「好吧，算你狠，不過從你的舉動來看他們應該是跟你說了什麼吧，比如要挾你對不對？如果我猜的沒錯，那兩個人就是進去銷毀證據的，只是因為眼鏡男受傷了，所以他們不但不改變策略，他們知道黑工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所以就讓你說出來，但前提是你不許舉報他們的所作所為，比如傷害高玉寶。」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劉傑搖了搖頭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可內心裡早已波濤洶湧了。

  黃蓉實在是太厲害了，居然全都猜對了。

  如果不出意外眼鏡男的確有機會處理掉屍體，但這傢伙太倒霉了，一不不小心就踩到了縫隙里，不但扭傷了腳還卡在了裡面。

  胖子為了救他耽誤了大量的時間，再想去毀滅證據的時候就發現暗門被外面的人找到了，並且傳來了整整轟響。

  於是不得不改變策略，決心放棄銷毀屍體，同時編造了一套謊言，彼此間串好了口供。

  「劉傑，你是在害怕什麼？他們是不是拿你的家人威脅你了？如果是你告訴，到時候我不但可以保證你家人的安全，還會將柳立軍一伙人繩之以法。」

  「我說了沒有，你們當務之急還是去調查一下黑工的事情吧，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我就問你一個，你們抓到尼采了嗎，他又現身了，查到他的IP位址了沒有？」劉傑迅速轉移了話題。

  再問下去他真怕自己會露餡兒。

  「這個我不清楚，不該問的你就別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