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媽要氣瘋了，拍胸頓足大聲的叫罵，搖的避雷帶嘩啦啦的響。

  原本就已經鏽跡斑斑的避雷帶很快就鬆動了，不少地方甚至被抽了起來。

  樓梯口黃蓉摸出了髮夾嘗試著開鎖，她歪著頭咬著牙怎麼都使不上力。

  江小魚罵的確是痛快了，但卻把趙山河坑苦了，只能一遍遍的勸說唐大媽不要衝動，順便還教訓了江小魚幾句。

  唐大媽也很清楚，再想把江小魚叫回來是沒可能了，只能換一個目標了。

  這一次她選中了劉傑。

  「小伙子，這次看你了，希望你能配合我們，有什麼問題後面再解決好不好？」趙山河的態度很誠懇，他這會兒是真心的希望劉傑可以幫個忙。

  劉傑不是江小魚，他和唐大媽接觸的並不多，也沒那麼深的仇恨。

  更何況他也不願意小區里再死人了，畢竟他也想早點賣掉吳小梅的房子。

  「我知道該怎麼做。」劉傑沉聲說道。

  「那麻煩你了。」

  劉傑點了點頭接過了手機。

  唐大強退到了一邊迅速撥通了小慧的電話，讓她趕緊把房本和存摺送過來。

  小慧聽完了唐大強的電話並沒有急著表態，而是問了唐大強一個問題。

  「大強，你覺得我們把東西交出去了還拿的回來嗎？」

  唐大強猶豫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全家誰都母親偏愛小妹，她已經不止一次說要把房子留給妹妹了。

  這次把房本交出去了，以後就別想再回來了。

  「你別怪我狠心，你妹考研的學費是我們出的吧？一年好幾萬呢，可你看看你妹妹和你媽，他們有還錢的打算嗎？咱們是不是該為自己著想了？你不過是個保安，我也不過是個普通的櫃員，我們這麼下去什麼時候能夠買車買房？難道你還想租一輩子的房子嗎？沒錢我們拿什麼養孩子啊？你想當丁克嗎？」

  「那我媽呢？」

  「你媽愛下來就下來，不下來就算了，死了我們還能藉機擺酒席收一波份子錢。」

  「你說什麼？我看你是想死了，那可是我媽！」唐大強怒了，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小慧吃了。

  「你媽怎麼了？你媽把你當回事了嗎？你初中畢業，你妹妹研究生畢業，以後你媽還要給她一套房子，憑什麼？在她眼裡我們兩口子不過是給你們唐家傳宗接代的機器，我跟你直說了，東西我絕不會交出去，要拿你自己來拿，只要你敢來明天我們就離婚。」

  小慧說完掛斷了電話。

  唐大強的手抖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坐在樓頂的母親，想到過往種種。

  母親以前就說過這輩子不打算指望他，等小妹安定下來就跟著小妹過。

  他最孝順，卻是母親眼裡最沒用的。

  當著所有人的面要求自己下跪磕頭。

  這還是自己的母親嗎？

  或許她死了更好。

  想到這裡唐大強握緊了手機。

  劉傑這邊進行非常順利，他按照唐大媽的要求恭恭敬敬的道了歉，表示以後再也不用wiff了，甚至還答應要和江小魚保持距離。

  「小伙子，你害怕了嗎？」唐大媽得意的問。

  「怕了。」

  「這就對了，我就是你的深淵，但你在凝視我的時候，我也在凝視你！」

  唐大媽說完就陰惻惻的笑了。

  那聲音就像是從深夜的黑暗中散發出來的，那語氣那笑聲簡直和尼采一模一樣。

  劉傑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了頭，眼中閃過了一絲恐懼。

  唐大媽剛剛說的那句話翻譯過來就是：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這是尼采的名言。

  也是那張紙條上的話。

  劉傑只感覺全身一陣的冰涼。

  唐大媽就是個滿口髒話的市斤俗人，她絕不可能說出如此深奧的道理來。

  而且剛剛她罵人用的都是通俗語言，動不動就問候對方家人。

  這一句聽起來是那麼的突兀，那麼的奇怪。

  這種情形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在背後指點。

  而且這句話只針對自己。

  至於這個人是誰不言自明。

  尼采！

  原來劉傑以為尼採給自己留一張紙條不過是故弄玄虛。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自己的。

  劉傑突然想到了一個及其可怕的真相。

  那就是這一切都是尼采的安排，包括唐大媽跳樓。

  劉傑想到了小程序。

  現在排在第一位的不出意外應該就是406，也就是唐大媽的家。

  如果錢程的死不是意外。

  那今天豈不就是唐大媽的死期。

  「唐大媽……」

  劉傑還想說點什麼手機就被唐大強一把搶走了。

  唐大強捂著話筒沉聲說道：「趙警官，我能和我媽私聊幾句嗎？」

  趙山河點了點頭答應了。

  唐大強拿著手機迅速走到了一邊。

  深吸一口氣說道：「媽，存摺房本我恐怕是拿不回來了。」

  「為什麼？小慧不答應？」唐大媽問。

  「是的，而且她還有幾句話讓我轉達給你，她說小妹讀書的學費都是我們出的，這筆錢你們應該還給我們了，如果你以後老了還想靠我們就別提房本和存摺了，要是你不答應小慧明天就和我離婚……」

  唐大強一口氣把壓在心裡多年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他必須和母親攤牌了。

  唐大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本以為唐大強會乖乖送還房本和存摺。

  沒想到他不但不還，還叫囂著要自己還錢。

  甚至還拿離婚要挾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大強，你說什麼？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早知道你這樣我當初就不生你了……」

  唐大媽暴跳如雷，舉起手機直接砸了下來。

  她的動作越來越大，全然沒有意識到她此刻正懸在幾十米高的樓頂，性命就系在一根手指粗的繩索之上。

  趙山河還以為這母子倆可能緩和一下矛盾，沒想到不但沒有緩和，反而吵起來了。

  見此情形趙山河連忙跑了過去。

  就在他抬頭的一瞬間看見了讓他絕望的一幕。

  唐大媽居然單手抓著避雷帶大半個身體全都懸在了外面。

  「喂，你快回去啊，快回去……」趙山河衝著唐大媽大聲怒吼。

  但唐大媽已經罵紅了眼了，這會兒怎麼可能收的住，唐大媽再次恢復了往日的雄風，不但把自己的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把所有的鄰居罵了個遍。

  「你們都是王八蛋，你們這些人都該死，都該死……」

  唐大媽越罵越上癮，右手用力的搖晃著避雷帶。

  危險就在這一瞬間降臨。

  避雷帶突然被拽了起來，唐大媽失去重心瞬間就跌下了樓頂。

  她以為綁著繩子就安全了。

  但她太低估自己的重量和衝擊力了。

  只是一瞬間唐大媽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垂直掉了下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嘭！」

  一聲悶響唐大媽重重的砸在了水泥地面上，鮮血迅速蔓延開來。

  整個過程非常的短暫，短短片刻一切都結束了，都安靜了。

  樓頂上黃蓉終於打開了鐵鎖，踉踉蹌蹌的衝到了圍欄邊上。

  但為時已晚。

  她低下頭看向了地面。

  唐大強第一個沖了過去，趙山河緊隨其後。

  昏黃的燈光下唐大強發出了陣陣哀嚎。

  他只想要錢卻葬送了母親的性命。

  結束了。

  都結束了。

  劉傑只感覺耳朵里嗡嗡作響，雙腿發軟都快站不住了。

  在大家看來這是一次意外。

  可劉傑卻感覺這是一次謀殺。

  之前他還嘲諷尼采是在故弄玄虛，唐大媽就是打臉尼采的活例子。

  為此他和尼采徹底鬧翻，並且刪除了尼采的微信，退了業主群。

  可是後來尼采又送來了紙條，留下了那句尼采的至理名言。

  現在唐大媽死了，臨死前還說出了尼采的名言。

  這難道也是意外嗎？

  如果唐大媽跳樓這場戲是尼采導演的。

  那麼她的死也在尼采的算計之中嗎？

  之前錢程的死劉傑並沒有在意。

  在他的眼裡尼采不過是個有錢的瘋子。

  可此刻他卻感覺到了難以言表的恐懼。

  就像是這黑夜，遮天蔽日，無邊無際。

  過了好一會兒劉傑這才回過神來，頹然的坐在了石凳上，就像是丟了魂一樣。

  江小魚也出來了，並且上前看了一下唐大媽的屍體。

  她也沒想到唐大媽真的死了。

  唐大媽死了，沒人哭泣，也沒人笑。

  雖然唐大媽很可惡，但他們並沒有想要害她的性命。

  現在她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也就到此為止了。

  「醫生，快叫醫生……」趙山河急急忙忙的想要做最後的努力。

  但一切都是徒勞。

  混亂的人群之中劉傑慢慢悠悠的走進了電梯，江小魚發現劉傑走了連忙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