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大叔岔著腿坐在台階上,手裡拿著一瓶白酒,邊上還放著幾袋子涼菜,一個人自斟自飲。
見到這一幕直播間的水友都忍不住調侃起來。
菜菜子:唉,又是一個可憐的打工人啊。
頓頓吃龍蝦:屌絲男工程狗,一年到頭沒朋友。
東風41:這不就是我嗎?與其應酬吐的死去活來的,還不如一個人活得自在。
菜菜子:頂樓上,這位大叔不就是在座的很多人嗎?沒車沒房沒女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東風41:一個人喝悶酒,他應該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吧?
菜菜子:主播你能去和他聊兩句嗎?你不用和大家互動,我們聽著就好。
菜菜子的提議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
比起什麼潘子嘎子那種設置好的劇本,他們更想傾聽一些真實的故事。
說實話,經歷的今天早上的事情,劉傑也想和暴躁大叔聊聊。
不過涉及個人隱私直播就算了吧。
劉傑取下手機點了一下關閉按鈕,緩步走了過去。
他以為他關掉了直播,可事實上他只是關掉了聲音,直播依舊開著。
「晚上好啊,早上的事情,謝謝你啊。」劉傑尬笑著說道。
暴躁大叔抬起了頭,上下打量了劉傑一眼。
「是你啊,你是個主播吧?」暴躁大叔打了一個酒嗝問道。
「啊,是啊,我是個主播,就住你樓下。」
「嗯,我知道,喝酒嗎?」
暴躁大叔隨手拿一瓶啤酒遞了過來。
劉傑猶豫了一下接過啤酒坐了下來,手機則是放在了邊上的花台上,攝像頭正好把他們兩個人拍了下來。
剛一坐下他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福馬林味道。
「昨晚領了多少紅包?」暴躁大叔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什麼紅包?」劉傑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就那個小程序,你應該也投票了吧,而且投的就是我,對不對?」
暴躁大叔抬起頭直視著劉傑的眼睛。
那眼神就像是利刀一樣直刺劉傑的心臟。
劉傑慌了,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暴躁大叔什麼都明白了。
冷哼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
「別找理由了,我和你一樣,我投的也是我自己,而且我還領了八十塊的紅包,這些吃喝就是那筆錢買的。」
說罷暴躁大叔就拿起啤酒灌了一口。
劉傑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否認算是默認了。
「不過我勸你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成為大家最討厭的人,也就是惡鄰榜第一。」
「成為第一會怎麼樣?」劉傑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惡鄰小程序上說成為第一就會消失。
可暴躁大叔不是活的好好的嗎?哪裡消失了?
「會死!」
一個冰冷的聲音傳到了劉傑的耳朵里,暴躁大叔扭過頭看向了劉傑,鄭重其事的說道:「成為第一名你就會死,你記住了,極樂樓里就沒有一個人好人,我勸你趁早離開。」
暴躁大叔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的凝重,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那眼神陰冷猶如刀鋒,就像是一頭嗜血的野獸。
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劉傑吃了。
一股寒意瞬間瀰漫劉傑全身,他感覺到了危險,連忙舉起酒瓶灌了一口,以此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這一幕也被直播間的水友看見了,滿屏幕都在刷「保護」,全都被暴躁大叔的眼神嚇著了。
「別以為我在危言聳聽,以後你就知道了。」暴躁大叔長嘆了一開口氣,身體後仰半躺在了台階上,目光看向了金色的斜陽,嘴裡喃喃自語。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你說這一輩子圖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那我們為什麼要活著?」
暴躁大叔的語氣緩和了不少,眼神也從陰冷變成了惆悵。
這個問題太沉重了,劉傑不想探討,他也沒到探討這個問題的年紀。
「有時候我就在想啊,活的那麼累還不如死了算了,你的一生就像是雜草一樣,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延續後代,為了活著而活著,或許有一天你會盛開,但又有誰會在乎路邊毫不起眼的草花呢,他們的眼裡只要嬌艷的鮮花,偉岸的大樹,雜草就是雜草,再努力也是雜草……」
暴躁大叔似乎想到了什麼傷心的事情,又是一陣無奈苦笑。
「我想就算是雜草也有存在他的價值吧,比如家人。」劉傑笑著說道。
「如果沒有家人呢?」
劉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之前郭大爺就已經說過了,暴躁大叔的妻兒都死了。
他已經沒有家人了。
對於他來說活著的確很煎熬,的確失去了意義。
人活著的意義不就是為了家人嗎,如果沒有了家人,那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就像是無根的浮萍,就在算是再漂亮終究只是無根之物。
缺乏歸屬感,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別聊這個了,換個話題吧,你的房東還不錯吧?」暴躁大叔主動岔開了話題。
「還行啊,你認識她?」劉傑問。
「認識,極樂樓的人都認識,她人挺不錯的,不像她姐姐,大半夜的在家裡敲碗。」
「敲碗?」
「是啊,敲碗,在家門口擺三個碗點上香燭不停的敲,知道她在幹嘛嗎?」
劉傑的嘴角抽了一下,這個他還真知道。
這是在招鬼。
傳聞人死了以後一些鬼魂就會四處遊蕩,為了聚集它們陰差就會通過敲碗的方式把它們聚集過來。
「她在招鬼,她房間裡的東西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她招進來的。」
劉傑的腦海里不自然的浮現出了吳小霞在大門口敲碗的詭異場景。
「真的有鬼嗎?」劉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說吳小霞的房間裡有鬼。
難道真的有鬼不成?
暴躁大叔沒有回答,而是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說實話,我倒是真的希望這個世界上有鬼,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最可怕嗎?虛無,你懂什麼叫虛無嗎?虛無就是什麼都沒有,沒人關心,沒人在乎,也沒人說話,活著就像是死了一樣。」
這話說到了劉傑的心裡,仔細想想他和暴躁大叔又有什麼區別。
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他,自打他有記憶開始什麼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為。
他就是苦苦掙扎的雜草,就是無根的浮萍。
就是那千千萬萬無數打工仔中的一員。
病了痛了累了,從來沒人在乎,自己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就像是一個透明人。
「老哥,我理解你,來,喝一個。」
劉傑主動舉起了酒瓶子。
兩個人碰了一下仰起頭就咕嚕咕嚕的往嘴裡灌。
或許是同病相憐,劉傑也逐漸打開了話匣子,兩個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很多。
沒多久地上就擺滿了酒瓶子。
不知不覺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下兩個人推杯換盞就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
暴躁大叔喝多了,絮絮叨叨的說起了他的家人。
他有一個很賢惠的妻子,兩個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曾經是無數人羨慕的對象。
他的孩子也很優秀,拿過無數的獎狀。
情到深處暴躁大叔忍不住哭了。
「知道她們怎麼死的嗎?」暴躁大叔淚眼朦朧的看向了劉傑。
「不知道。」
「我殺的,他們都是被我殺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