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惟的飛機在周四下午三點到達, 紀箏尚在工作時間,無暇接機,只能在微信上得知他的進度。
周五, 紀箏和疏雲忙於工作一整天, 接近六點一刻, 二人才從電腦前長舒一口氣, 疲憊地捏捏肩頸。
疏雲喝一口自己的花茶,渾身憊懶地往後靠:「希望你未婚夫真的如你所說這麼說, 這樣也讓我秀色可餐稍微減輕點疲憊。」
紀箏端著杯子笑出聲, 嗆得咳嗽。
疏雲過來拍她肩:「別激動別激動。」
說著,紀箏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屏幕亮起, 上面顯示出未讀信息:
周:【到你公司樓下了。】
疏雲眼睛一亮:「你未婚夫姓周呀?」
紀箏捋平自己的氣:「對。」
「那走吧走吧,別讓他等著了。」疏雲從包里掏出鏡子補口紅,瞬間活力滿滿:「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德行的男人讓你這麼死心塌地。」
「等等,」紀箏忽然緊張起來,撥撥自己的頭髮:「疏雲,我頭髮亂嗎?」
「不亂,」疏雲嘖嘖兩聲:「寶貝, 相信你自己好嗎?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嗎?我要是男人為你一擲千金我都心甘情願。」
紀箏稍微有些侷促的心情在她的插科打諢里消散了不少, 也補了一點口紅後拎著包跟疏雲一起下樓。
走出電梯,疏雲才想起來問:「對了寶貝, 你未婚夫做什麼的呀, 這麼有錢的話是富二代還是自己創業起家的。」
「他是自己創業的。」
「什麼領域?」
「網際網路科技領域。」
「那好厲害, 」疏雲捂嘴:「誰啊, 說不定我認識呢, 萬一有可能我以前還採訪過呢。」
說著二人走出辦公大樓, 秋日壯麗的落日餘暉落下來,紀箏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還真認識。」
「誰啊——」疏雲的好奇心被吊到頂峰。
紀箏停步。
疏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聲音也突然中止。
幾步之遙外的停車位里,停著一輛黑色的庫里南,黃昏的萬道深紅色霞光在車身之後,駕駛座車窗半降,男人搭在車窗上的小臂斜影被夕陽拉長投落在地面。
往上,穠釅天色下,他的眉眼,頜線,黑色毛衣下的平直肩線,無一不清淡雅致。
疏雲痴呆了兩秒,緩緩回神:「這不是,風行的周司惟嗎?我沒看錯吧,他怎麼會來這?」
她剛說完,視線直直撞上男人看過來的溫柔目光,片刻後,疏雲反應過來,他不是在看自己。
那他是在看——
疏雲扭頭轉向身側的人,心裡浮上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紀箏未婚夫,是不是姓周來著?
紀箏此時也剛好出聲:「他就是我未婚夫。」
疏雲眼前一片頭暈目眩。
知道有錢,沒想到這麼有錢。
也知道帥,沒想到這麼頂級。
她剛才說什麼來著?
說要看看這男的什麼德行。
她看個鬼哦,不久前,她還在人家的專訪中畢恭畢敬緊張地像個小學生。
疏雲撫著自己胸口半晌,才找回不著調的聲音:「你倆你倆,什麼時候認識的,採訪那次?那這進度也太快了吧!」
「不是,」紀箏陷入思考:「我十九歲就認識他了。」
「我暈。」
疏雲直到上車,都沒緩過神來,她坐進一塵不染的后座,一時間沒找准身份,帶著職業微笑喊了一聲:「周總,你好。」
紀箏忍不住莞爾。
周司惟瞥了她一眼,回眸對疏雲道:「林記者不必如此客氣,叫我周司惟就好。」
他如此溫和,反倒讓疏雲又愣了一下,這幾年業內誰人不知周司惟為人以冷淡出名,幾乎無人能得他笑臉相迎。
自己是沾了誰的光,自然不言而喻。
疏雲客氣地又笑了兩下,手心裡還是冒汗,偷偷給紀箏發信息:【!!!你怎麼不早說是周司惟!】
紀箏聽到自己包里手機震動,掏出來查看,礙著周司惟在場,克制住笑:【當時時機不成熟嘛。】
疏云:【那現在時機成熟了?】
紀箏:【沒錯。】
疏雲簡直想給自己插瓶氧氣罐。
紀箏:【怎麼樣?還夠秀色可餐嗎?】
疏云:【太夠了好嗎!!!那是周司惟哎,我今晚把你吃破產好吧。】
這條信息後,還配了個倒地的表情包,紀箏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
周司惟餘光看過來,她立刻止住笑。
她今天穿了件偏厚的白色毛衣,前襟有毛絨絨的蝴蝶刺繡,長發垂著,笑起來眉眼生動,連著蝴蝶仿佛振翅欲飛一般,十分好看。
他不禁多看了兩眼。
紀箏笑著笑著撞上他的視線,緋色突如其來爬上臉頰。
她作勢揮了揮小拳頭,要他好好開車。
周司惟勾了勾唇角,很給面子地將視線挪回前方。
晚餐地點是成嘉嘉挑的,一家粵菜店,據說味道十分正宗。
成嘉嘉男朋友開車帶著成嘉嘉和童然過來,童然恪守博主的職業本分,一路上都帶著相機,不過很細心地沒有把幾人拍入其中。
疏雲見到童然,非常矜持地表達了喜歡,只是眼睛裡興奮的神色還是出賣了她。
「你本人比視頻更漂亮哎。」疏雲羨慕:「身材也更好。」
「過獎過獎,」童然眨眨眼:「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大美女關注我。」
她們二人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題,整頓飯的氛圍都其樂融融。
上來一盅乳鴿湯,紀箏喝著喝著想到自己從深城帶回來的小禮物只來得及給了疏雲,還沒給成嘉嘉和童然,是幾個白色小鴿子的雕塑,於是放下勺子轉身去翻身後的包。
白色桌面之下,旁邊的人忽然伸出手,捉住她一根手指。
紀箏動作停在包口。
幾人坐的是半開放式的小包廂,她和周司惟坐在最裡面靠近的兩個位置,桌下是天然隱蔽的位置。
她悄悄抬頭,瞄見周司惟的左手握著透明玻璃杯輕輕晃著,裡面冰鎮椰子水晃出乳白色的果肉顆粒。
右手卻在使壞。
先是勾住她一根手指,順著覆到手背,接著變本加厲,把她整個手攏到掌心摩挲。
頭頂鑽石色燈光的照射下,周司惟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愈發顯得禁慾,實際略帶薄繭的掌心一下下刮過她白嫩的手背和細指。
紀箏眼裡染上隱蔽的笑意,她轉過手,輕撓他掌心,示意他放手。
不過幾秒之間的動作,並無人注意到,紀箏取出兩個小盒子裝著的白鴿雕像,分送二人。
小小的雕像非常精緻,又栩栩如生,是她經過一家手作店買的。
成嘉嘉和童然也非常喜歡。
一頓飯賓主盡歡,離開的時候,周司惟去取車,紀箏和童然幾人出門的時候,意外地在門口看見了路子霖。
他仿佛專門來堵人一般,指間的煙燃了半截,盯著童然撂出兩個字:「上車。」
紀箏和成嘉嘉暗暗對視一眼。
童然翻了個白眼,繞開就要走。
路子霖乾脆利索下車,堵到她面前。
劍拔弩張到仿佛一觸即燃的氛圍。
路子霖的煙燃到盡頭,菸灰積了長長一條。
他把菸頭按滅,嗤笑一聲抱胸,好像在說看誰耗得過誰。
大庭廣眾之下,童然不想丟這個人,敗下陣來,跟成嘉嘉揮揮手,上了他的車。
周司惟開車過來,先送疏雲回家。
疏雲連連拒絕:「不麻煩了,我打車就可以。」
紀箏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果不其然,上車後就收到了疏雲的微信:【救命!我何德何能讓周司惟當司機送我回家!】
疏云:【這事我能吹一輩子[大拇指]。】
紀箏笑著回她:【你今晚開心就好。】
隨之合上手機,回眸看周司惟。
玻璃窗外夜色已經完全降臨,黑幕降臨,月光清淺,然而她卻覺得,那月光漸漸通過封閉的車窗,蔓延到她心裡。
也許是因為,天上掛著的並不是她的月亮。
她的月亮在身旁。
送走疏雲,返程路上,車內陡然變得安靜。
紀箏這下可以正大光明看他。
霓虹流轉,明明滅滅打在周司惟側臉上的光,將五官骨骼突顯地越發清絕。
途徑一片車輛稀疏的地帶時,周司惟手點著方向盤,忽然一笑。
他笑起來是難以言說的勾人好看,紀箏眼裡閃著光,問:「你笑什麼?」
路遇紅燈,周司惟停下,側眸,語氣認真:「我在想,怎麼能把這一段路延長。」
她眨了眨眼睛,也學著他的語氣認真說:「那你可以開慢一點。」
周司惟點著皮革的動作一頓,深深望她。
月眉星眼,雙瞳翦水,笑意盈盈,夜色下越發鮮亮動人。
紀箏迎上他的注視,手上攥著包帶,大膽湊過去,在他頰邊猝不及防輕吻一下。
然後,又迅速退回自己的位置。
周司惟片刻恍惚,柔軟的唇如蜻蜓點水一般從皮膚上掠過。
他瞥了她一眼,在綠燈亮起的時候緩緩繼續前行。
距離紀家已經只剩一小段路程,十分鐘後,周司惟把車停在她家附近路邊的一顆梧桐樹下。
這條路上人車稀少,路邊種植的秋桂與海棠暗香浮動,隔著車窗仿佛都能嗅到馥郁。
他按開安全帶,傾身靠近她。
紀箏睫毛一眨,未躲閃,對上周司惟漆黑的眸。
這個姿勢對她十分不友好,她被安全帶束縛在座椅上,手也被他扣著,十指緩緩相交,按在冰涼的皮革上。
本來是不緊張的,然而他只是這樣盯著她看,仿佛在用目光一寸寸描摹肌膚輪廓,逐漸把紀箏看得心頭漸漸焦灼,又像溫水煮青蛙一般無力。
她一瞬屏息,偏過頭去避開目光。
周司惟的呼吸落到她的頸上。
溫熱的,隱忍的,貪婪地嗅她發間香氣。
紀箏顫了一下,感覺到有潮濕的熱度在順著頸間肌膚游移,周司惟扣著她手的力度加大,徹底把她禁錮在懷中和座椅間的方寸之地。
耳朵逐漸被熱氣染紅,他抵著她的額頭,終於吻上唇,肩膀處的骨骼與她相接,硌得她隱隱作痛。
紀箏眼眸含水,輕輕咬了一下他的唇瓣,動動手示意他放開自己。
獲得自由後,她直接攬上他的脖子,仰頭和他鼻尖相觸,像小貓一樣蹭了兩下。
亮晶晶的眼睛,周司惟喉結輕滾,捏住她的下巴,直接撬開貝齒。
車窗明明緊閉,然而她身上卻仿佛遍布花香,絲絲縷縷占據所有感官,逐漸扯得人意亂情迷。
他的掌心穿過髮絲按她後腦勺,讓懷裡的人更貼近自己。
紀箏背靠冰涼座椅,唇齒間偶爾溢出一兩聲輕嚀。狂風暴雨的頭昏腦漲後,周司惟忽然放過她,逡巡到她唇角溫柔舐撫。
她手移到二人之間,輕輕推他,原本迷離的眸光在落到車窗外後陡然一激靈,嚇了一跳。
迎面即將走來的一對夫婦,可不正是紀城譽和葉梅。
葉梅穿著毛衣開衫和半身裙,與紀城譽挽著手,一邊笑著說話一邊走路,路邊一束束桂花與海棠夜間浮動,看樣子是飯後散步剛回來。
紀箏下意識就往周司惟懷裡縮:「我爸媽。」
看周司惟想回頭,她又急忙補充一句:「別回頭。」
周司惟反應一秒,低頭看到懷裡的人縮成一團,仿佛生怕露出一星半點的臉。
他輕笑一聲,攬她:「好,我不回頭。」
紀箏卻在心跳如擂中,忽然想起大學時二人遇見葉梅,她也是這樣躲,惹得他不開心。
和周司惟落下的視線相接,她抬手攥住他衣服前襟:「別生氣。」
「我只是不想讓我爸媽這麼突然看到我們,」她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想把你正式介紹給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