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魂魄被你咬到殘缺不全，別說幾百年，就是幾千、上萬年，也不可能再有投胎的機會。當然，你若是覺得不滿意，我們還有其他的解決方法。」

  穆兮竹特別貼心的，提代了第二選項。

  她對自己的客戶，向來都是很用心的。

  絕對會讓對方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這種畜生本就不該去投胎！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嗎？」那個惡靈陰惻惻的大了雙眼。

  黑黢黢的釋瞳孔里，更加濃郁的鮮血涌了出來。

  它的臉從白色變得發青發脹，像是下一秒就要炸開似的。

  更討厭的是，它的頭髮也在隨之瘋長。

  總給人種喉嚨發癢的感覺。

  穆兮竹其實用算，差不多能算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但也不是說絕對的清楚。

  眼見著它身上的怨氣越來越重，穆兮竹自然是不會去阻止它的回憶。

  「我只知道是他害死的你，而且在你生前，應該被他折磨了很久。」她淡淡的接了句，同時也勾起了那隻惡靈的話匣子。

  「久！當然久！從我認識他的那刻起，整整三年兩個月十一天，他就一直在戲耍我。你以為他就只害死了我？呵！我母親也是死在這個人渣的手上！」

  ？？？

  穆兮竹人愣了下，顯然是沒有算到這點。

  那隻惡靈見她這樣，扯著血盆大口，桀桀怪笑起來。

  「他就是個騙子！罪犯！不能幹的事，什麼都幹了！我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忙，不是他，我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的把錢湊齊！可他毀了我，還騙我！說只要我替他做事，他就會幫我母親出換腎的錢。

  可最後呢！他利用我賺了兩百多萬，卻騙我在國外的時候，說他已經替我付了我母親的手術費。不過才七十萬，他不想做可以不承諾！

  若不是他一次次的欺騙和承諾，我母親怎麼會死！我受了那麼多苦，那麼多罪，最後我母親爛在太平間，等我回去的時候，連儀容都沒辦法整理了，你覺得他這個畜生不該死嗎？！」

  惡靈聲嘶力竭的沖穆兮竹嘶吼著。

  那刺耳的聲音，像玻璃划過鐵皮，刮的人連心臟都不舒服了。

  穆兮竹抬手按了按微疼的眉心，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雖然這個惡靈生前做的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事出有因。

  她沒資格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去評價它的對錯。

  不過這件事她確實沒有算出來。

  主要是這個惡靈的母親，應該是陽壽已盡。

  哪怕真的做了手術，也不可能活下來的那種。

  所以王猛身上，並沒有這個惡靈母親的因果線。

  可真這麼說的話，顯然是有在幫王猛開脫的嫌疑。

  穆兮竹抬眼，看著那個惡靈。

  最終長嘆了口氣：「在這件事上，你可以繼續恨他，畢竟是他毀掉了一個希望。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母親是陽壽已盡，大羅神仙去了，也沒辦法救她。

  我這樣說不是為了王猛開脫，而是希望你的恨能更清楚明白些。別糊裡糊塗的，白白染了一身業障。」

  「沒得救？為什麼會沒得救？我母親明明是那麼好的人！」惡靈猛的抬起頭，怨毒狠戾的瞪著穆兮竹。

  顯然這個答案，它是沒有辦法接受的。

  就好像你為了一個好的結果，失去了所有。

  最後告訴你，無論你做到什麼地步，失去多東西都沒有辦法得到想要的結果。

  他們腳下的長髮，變得越來越多。

  甚至每根髮絲，都泛起了紅色的幽光。

  它這是要從惡靈變成厲魘了？

  穆兮竹到底是心疼，它一個滿心孝順的小姑娘，最後會沒有個好下場。

  「你母親的名字，還有出生年月日給我下，我幫你算算，她現在怎麼樣了。」穆兮竹出聲阻止了，它繼續厲魘化。

  「我母親在哪，我還能見到她嗎？」惡靈抬起重重的腦袋，一雙黑色的雙瞳，已經全然變成了血紅，死死的盯著穆兮竹。

  穆兮竹沒回答它的問題，而是用它給的信息，掐指算了起來。

  只是算完後，她的臉色變得有點兒意味不明了。

  顯然那隻惡靈也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它側目，一臉戒備的看著穆兮竹。

  像是生怕她跟自己說話似的。

  「我母親到底怎麼樣了？你別想騙我！」它陰惻惻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殺意。

  仿佛穆兮竹說的一個不好聽，她便要立刻動手似的。

  當然穆兮竹肯定是不會怕的，只是現在心裡存孝的孩子不容易。

  而它也是真的慘。

  這隻惡靈只說了，關於它母親的那部份。

  卻沒有說後續，還發生了什麼樣子。

  討說法被王猛關起來，開啟了長達兩三年的暗無天日生活。

  最後染上了一身的病，還要被王猛活活掐死。

  雖然不是最可怕的那個，但那種病對於正常人來說，誰都沒辦法接受。

  也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生前，是走了多大的霉運，才會被王猛這個畜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

  「其實你母親已經投胎了，我認為還挺好的，但不一定你能接受。」穆兮竹輕抿著嫣紅的唇，眉心微微攏了起來。

  「為什麼投胎我不能接受？我母親投了個什麼！」那隻惡靈猛的撲向穆兮竹。

  因為沒帶著任何攻擊的想法，只是單純的焦急。

  所以這回她貼著穆兮竹很近，像是往前傾點腦袋，就能咬到她的模樣。

  「你母親因為生前從來沒有做過惡事，而且與人為善，所以死後直接被安排了投胎。只不過她投成了只寵物貓。

  接下來，它可以無憂無慮的活到十八歲，無病無痛。每天不僅有最好的糧，還有貓罐頭和鏟屎官給做的各種雞魚蝦肉。

  而且它的鏟屎官還只有養了它一隻貓，完全是當親閨女在寵著。我覺得其實這樣挺好的，雖然是只貓，可活的很幸福，也沒有做人的壓力。」

  穆兮竹細數著惡靈的母親，可以過上的幸福生活。

  試圖讓她感知道，這會是個怎樣的輕鬆一生。

  「其實投寵物胎，現在對於冥府來說，可是比投人胎更難得的。畢竟現在人類活著的壓力都大，而且生孩子的人越來越少。

  排著隊等著輪到自己投胎，可能上千年都輪不到自己。但養寵物的人是越來越多了，想要投到個好點的鏟屎官家，也不是那麼難的事。」

  當然說了那麼多，其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樣能緩解冥府的擁堵問題。還讓一些本該投胎的善人們，也了個更好的去處。

  「你確定我母親真的會，平安順遂一生？」惡靈僵硬的歪著脖子，死死盯著穆兮竹。

  像是要仔仔細細看看，她有沒有說謊騙自己。

  「當然！你母親在鏟屎官家裡，可是只獨苗，全身上下都很寵她。」穆兮竹微微向後仰了仰脖子，並不怎麼想看惡靈現在的模樣。

  更何況它身上的那股惡臭，因為陰煞之氣的增加，變得愈發的令人作嘔。

  天知道穆兮竹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很可面子的沒有吐出來。

  「那也挺不錯的，最起碼沒病沒痛，也不用考試。我母親已經辛苦一輩子了，是時候享清福了。」惡靈對這個答案還是比較滿意的。

  眼眶裡布滿的猩紅，一點點消散。

  連頭髮上的陰煞血氣，都消失不見了。

  「所以現在你想好了，要怎麼處理王猛了嗎？」穆兮竹見她總算是冷靜下來，便又把話題圓了回來。

  惡靈僵硬著的目光，帶著濃郁的死氣，盯著穆兮竹。

  最後像是機械扣般，一點點將腦袋轉的，面向王猛的方向。

  他流著口水，在那傻兮兮的笑著。

  突然又猛的身子一哆嗦，鬧騰的非要往外沖。

  只是兩條被交叉綁著的胳膊，顯然不會放他離開。

  「啊！啊啊！」

  王猛連話都不會說了，驚恐的大叫著，拼命往後退。

  像是遇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惡靈盯了他幾天，自然是知道他每天都是這個樣子。

  雖然不確定這個畜生在害怕什麼，但其實也不太難猜的。

  「所以他在夢裡，是夢到了我怎麼一口口的咬著他嗎？」惡靈陰惻惻的問。

  「當然！畢竟是你把人給嚇瘋的，夢來夢去都只會是你變得更加恐怖，去嚇他。」穆兮竹聳了聳肩，話說的有些輕鬆隨意。

  其實對於讓王猛這個畜生，每天都活在不斷經歷開心，再被突然嚇到肝膽寸破。

  一直無限循環到他死亡，也挺好的。

  而且在他幻想的世界裡，打破愉悅的是這隻惡靈。

  讓他恐懼害怕的，也是這隻惡靈。

  若是這隻惡靈現在不想做什麼的話，王猛這畜生會被他的幻覺，來來回回折騰整整十年。

  其實這也挺好的。

  「夠了！就讓他這麼一直瘋瘋癲癲下去！」惡靈還是挺滿意這樣的結果。

  最起碼成了精神病人的畜生，法律雖沒法制裁他，但用逃不脫的幻覺來懲罰他，也算是公平了。

  「你確定放下了？那我現在就送你去冥府？」穆兮竹跟惡靈做著最後的確認。

  想著馬上就要恢復健康，不再這麼全身無力的撐著，她的心稍稍升起了絲雀躍。

  「嗯。」惡靈輕應了聲，語氣是說不出來的凝重。

  最後掙扎了片刻，才道：「我能不能選擇，投到我母親的肚子裡，繼續做她女兒？」

  「不能！你母親早就被絕育了，你還怎麼可能做她女兒？」穆兮竹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惡靈的要求。

  立刻投胎，還要投成只寵物。

  這得是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得到的。

  惡靈扭動著脖子，直勾勾盯著穆兮竹。

  確定她沒有騙自己，這才不情不願的應下來。

  「太上赦令，超汝孤魂，魑魅一切，四生沾恩。」穆兮竹雙手掐訣，飛速翻轉後。

  通往冥府的通道，再次被打開。

  「穆小姐。」黑白無常微微彎腰。

  「它要麻煩你們了。」穆兮竹指了指身邊的惡靈。

  黑白無常手上的拘魂索，迅速纏繞在了它身上。

  那隻惡靈幾乎是本能的想要逃，卻在一瞬間被捆了個嚴嚴實實。

  「穆小姐，請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它的。」黑白無常又跟穆兮竹客氣了聲，才拽著惡靈進入門內。

  穆兮竹抿著唇，靜靜的看著那道門關閉。

  然後低下頭，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小樹。

  此時一片明晃晃的金葉子，緩緩在她的手腕上浮現。

  隨之而來的是，一點點湧入她身體裡的精神。

  撐不起的身體，變得逐漸有力。

  她挺直了背脊，轉身，目光淡然的看向陸忱景。

  「走吧，我身體已經恢復了。」

  陸忱景垂睫，目光深深的勾著她。

  確定她臉上是真的恢復了血色，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穆兮竹想要趕緊回去，看看微博上的那兩人，還有沒有什麼別的消息了。

  現在身體好了，她要做的事都得趕緊安排上了。

  一件件一樁樁的壓過來，都是開了個頭，沒給結尾的。

  穆兮竹剛走到門口，迎面來了兩個人，推著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進來。

  老人哆哆嗦嗦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似的。

  而推著她的中年男女，被同一根因果線死死纏著。

  因果線的另一邊，跟著個抱著紅色皮球的小男孩。

  那明顯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利器，削過的腦袋，到現在還在往外滲著猩紅。

  摻雜著白色的濃稠，讓人頭皮一陣發麻後，立刻湧上濃烈的心疼。

  小男孩拍了拍皮球，跟上了那兩個人。

  在經過穆兮竹身邊時，突然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

  「漂亮的小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它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穆兮竹。

  若是忽略那滿臉的狼藉，它應該是個可愛又懂禮貌的小男生。

  只可惜穆兮竹忽略不了。

  她幾乎是下一秒，兩指就併攏掐訣，差點將這隻小冤魂給打飛出去。

  小男孩嚇得兩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姐姐，雖然我死了！但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讓我爸媽知道，我是被誰害死的！不然壞人得不到懲罰，我爸媽一直覺得愧疚我，我就沒辦法去投胎的。」它哭哭唧唧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