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在兒孫陪伴下,過了個熱熱鬧鬧的生辰。
周瀾泱在人群中靜靜瞧著,心道若是尋常人家,這般境況也是極其幸福的。可惜,這是愛新覺羅,是大清皇家,浮於表面的溫馨幸福之下,卻蘊著不能為人道的污濁。
胤禟和弘映連夜趕回了京城,弘陽還擔當起了男子漢的角色,宴席散後一直緊緊牽著周瀾泱的手,不住的提醒額娘要小心。
看著小兒子那張臉簡直就是縮小版的胤禟,周瀾泱心裡卻有些複雜。
「若是可以,兒子也該一道回京的。」
進了屋,弘陽扶著周瀾泱落了座,突然說道。
周瀾泱笑了笑,道:「你一道反而拖了行程。希望你母親可以挺過來。」
弘陽卻說道:「生死有命,若真挺不過來,也是命該如此。」
「弘陽!」周瀾泱忍不住低聲的吼了出來,「你小小年紀怎麼這般冷血?你母親待你不好嗎?為何聽聞她病重,你居然這麼個冷淡反應?」
弘陽愣了片刻,然後咧嘴一笑,道:「額娘,兒子是很傷心的,可是傷心也不一定非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吧。」
周瀾泱簡直被他的冷靜激的頭皮發麻,她噌的走到了弘陽身邊,拉住他的手,激動的問道:「你哪裡像個四歲的孩子了?四歲的孩子怎麼會是你這樣?你是不是……」
也是穿越來的?
周瀾泱最終是沒能問出來,她愣住了,因為見到了弘陽眼底的一點淚光。
她太激動了,嚇到孩子了。
弘陽抬手抹了抹眼圈兒,澀聲道:「額娘……」
周瀾泱一把抱住了他,有些慌亂的道著歉。
「對不起,阿寧,額娘太激動了,因為你母親的事兒,我…」
弘陽低聲道:「我只是覺得今日皇瑪法壽辰,若是露出些慘兮兮的表情被有心之人傳到了皇瑪法耳朵里,於整個九爺府都不是件好事兒。天子萬歲,有人死去病重都是極不好的事兒…」
聞言,周瀾泱不覺倒抽了一口涼氣,抱的弘陽越緊,道:「是,你說的是,是額娘不懂事兒了……」
翌日,難得的放了晴天。
眾人也都撿著些皇上洪福齊天,萬壽無疆,福蔭大清之類的漂亮的話給康熙聽,即使知道是逗趣話,康熙也照樣聽的喜氣洋洋的。
明玉來了,便催著周瀾泱把這段時日少吃的藥都給補上,還吊著爐子在屋門前煮,故意給周瀾泱看。
周瀾泱哭笑不得的,道:「倒也不至於特意擱門口來煮。」
「不這樣您記不住…」
明玉賊兮兮的扮了個鬼臉。
院外頭嘻嘻哈哈的傳來說笑聲,小男子漢們排排走進來,乖覺的行了個禮。
「你們怎麼來了?」周瀾泱坐直了身子,問道。
弘曙答道:「十四叔那頭收到了八叔差人送來的壽禮,雖遲了一日,可也該快些給皇瑪法送去,十四叔正忙著,便要咱們幾個跑一趟,聽說是上等的海東青,這便想著讓弘陽一道去看看熱鬧。」
「弘陽在嗎?」
弘春往屋內瞧去,小人兒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應道:「我在我在!」
「你就是不想練字吧。」周瀾泱無奈一笑,道:「去吧,早些回來,皇瑪法面前規矩些……」
話音一落,周瀾泱腦內突然靈光一閃,像被重物擊打,猛的一震!
海東青?
周瀾泱閉了閉眼,使勁搖了搖頭。腦子裡火速閃過一些信息…
對了對了!康熙壽宴上,胤禩送了什麼東西便倒了霉了,不就是今日嗎!
周瀾泱恨的咬牙,惱怒自己的後知後覺。
「弘春!」
她大喊一聲,弘春回頭來,疑惑道:「伯母,怎麼了?」
「你阿瑪在哪裡?」
「應還在與皇瑪法和大臣們議事。」
弘春歪了歪頭,「伯母有事要找阿瑪嗎?」
另幾個也疑惑不已,唯有弘昇眸光稍顯銳利,獨自走到了周瀾泱跟前,道:「小九嬸,有何事,你與侄兒講。」
下一秒,手腕便被周瀾泱緊緊握住。
周瀾泱急切而聲音低沉,道:「弘昇,你想想法子,我要見你十四叔!」
沒來由的,弘昇也沒有問緣由,而是堅定的點點頭,道:「侄兒去想法子,您莫急。」
兄弟幾人走後,不知弘昇用了什麼法子勸服了他們先各人回去,而後不過一個時辰,便將胤禎帶了過來。
胤禎還奇怪,周瀾泱這個時候找自己做什麼,剛要調笑她幾句,卻見她轉身過來,一臉急切。
「十四爺,八爺送來的東西,您看過了嗎?」
「那可是壽禮,自然要等著到了皇阿瑪跟前掀開來一道瞧。」胤禎笑笑,暗笑周瀾泱怎麼不知規矩。
周瀾泱上前一步,低聲道:「這個東西不能送!」
「這是何意?」胤禎不由提高了些聲調。
「這個海東青…海東青…」周瀾泱急的原地轉圈,跺了跺腳,道:「總之不能送!十四爺您信我一回,這東西送上去,會害了八爺的!」
胤禎眉頭越皺越緊,吸了一大口氣,道:「可這是八哥精心準備的,怎麼反倒會害了他?」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周瀾泱腦子靈機一動,改口道:「我昨晚做了個夢,好巧不巧,正好夢見兩隻奄奄一息的海東青…你也知道孕婦做的夢,有些沒道理的,以防萬一,還是…」
聽到這裡,胤禎鬆了口氣,笑道:「還以為你是怎麼了呢,原來是一場夢啊,這個簡單,我回去悄悄掀開布瞧瞧,若是有一點問題,我立馬換一樣東西充作賀禮送過去。若沒事兒,便要成全八哥一片心意。」
周瀾泱依舊愁眉不展,胤禎笑道:「這樣,小九嫂你該放心了吧。」
「若有一點異常,可一定要換掉。」周瀾泱仍不放心,又補充了一句。
胤禎拱了拱手,好脾氣的笑道:「嫂嫂放心就是。」
而後,他便告辭。回了隔壁院子。
送走了胤禎,周瀾泱坐在院中發了半天呆,明玉從偏房拿了點糖出來,和著水遞給了她,「側福晉喝點糖水吧。」
周瀾泱接過來,卻神情懨懨的,沒一會兒又放下了。
「您怎麼了?」明玉好不擔心。
周瀾泱搖搖頭。
「沒事,我困了,睡一會兒。」
她起身理了下胸前結扣,抱著手爐進了屋子,屋裡頭炭火燒的暖,烤的她暖融融的,加之才喝了藥沒一會兒,便睡意登堂,躺榻上入睡了。
頭腦昏沉,周瀾泱渾身鬆軟,進入了夢鄉。
「你這畜生!當真是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先是聽相面人張明德之言,大背臣道,覓人害二阿哥,舉國皆知!」
「你殺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你兩個弟弟,胤禟為你大耗錢財四處使了好處,諸大臣保奏你,胤俄為你牽連一眾貴族子弟,朕甚無奈,將不可冊立之胤礽放出,數載之內,極其鬱悶!」
「你與亂臣賊子結成黨羽,密行險奸,謂朕年已老邁,歲月無多,及至不諱,伊曾為人所保,誰敢爭執?遂自謂可保無虞矣?!」
周瀾泱想睜眼,卻又睜不得開,搖一下頭都覺得分外困難。
「皇阿瑪!兒臣冤枉!」
胤禩一聲慘叫。周瀾泱呼吸越來越重。
「自此朕與你胤禩,父子之恩絕矣!」
康熙震天怒吼,地上癱倒的人以頭搶地,哭喊的聲嘶力竭。「兒臣絕無此意!兒臣冤枉啊!皇阿瑪明鑑啊!」
周瀾泱渾身像被釘在了床上,動一下都很困難。即使她意識里很清楚這是被夢魘住了…
「側福晉!」
明玉狠狠的推了她一下,終於將她弄醒。
周瀾泱猛的起了身,下意識的捂了捂肚子,側頭一看,外頭竟已是天黑了。
「我睡了多久了?」她垂首問道。
「您睡了大半天,現在巳時了。」明玉神情有些凝重。
「怎麼了?」周瀾泱看她神情不對,不免心跳越來越快。
明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側福晉,出事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