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之過。
周瀾泱頷首,指尖顫抖中卻被輕輕握住。
「阿瀾,我想化解我們之間的隔閡,你能不能…說一句原諒我?」胤禟的言辭如此低憫,近乎懇求。
周瀾泱眼裡分明映著此時胤禟的低三下四與一種淡淡的後怕。
她沒有將手抽出,卻答道:「做不到。」
做、不、到
多麼輕鬆的三個字,周瀾泱說起來卻仿佛用足了力,她深深的看著胤禟,說:「我沒法原諒你,可是,我明知你是個什麼人,明知你現在在走一條多危險的路,可我還是又和你走到了一塊兒,我該恨的,又豈止你一個人。」
聲音溫細,夾雜在軟軟風聲,胤禟瞳孔一縮,下一秒便將人納入懷裡。
「好好好,不原諒我,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只求你在我身邊就好。」胤禟把人抱緊,近乎慌亂而又慶幸的說道,不爭氣的灑了兩滴淚在周瀾泱後背。
結什麼因得什麼果,周瀾泱為了胤禟放棄了回到三百年後的機會,便該承受這一切,縱然此身情累,卻怨不得任何人。
這是周瀾泱的認知。
回了九爺府後,周瀾泱覺著累,吃了點東西就睡下了,可感覺沒睡一會兒,便被人急急忙忙喊醒。
「姑娘!快起來!」
周瀾泱睜開眼,入眼的是熟悉的明玉丫頭,她一笑,還沒來得及問明玉什麼時候到的,沒來得及解釋自己不是故意偷跑的,便見明玉一臉驚恐的說道:「姑娘!九爺去了五爺府.」
「這個時候了,他去五爺府做什麼?」
周瀾泱心下狐疑,卻還是掀開被子下了床。
「還能做什麼?肯定是去找五福晉算帳去了!」
糟!
周瀾泱閉了閉眼,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這才兩三天,自己不提,胤禟也沒有過表示,還以為他將此事揭過了,怎麼突然就上門去找麻煩去了。
像是看出了她所想,明玉說道:「聽何公公說,九爺為這事兒都憋了兩天了,奈何手上一直有事兒,這剛卸下一會兒,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五福晉要說法,要問她憑什麼動他的人。」
周瀾泱此時心中卻只感到擔心和害怕。
這個事不能鬧大。她第一反應便是如此。
她拉過披風往身上一罩,急忙道:「走,隨我去找福晉,再叫上弘映,一道去五爺府。」
這個時辰都近戊時末了,挑這種時候去上門找麻煩,九爺,可是真任性!
馬車上,董鄂惠雅瞧了一眼周瀾泱,也不知是嘲諷她還是勸慰,笑了一句,「你也有知道害怕的時候?」
「福晉別笑我,我膽子小的很。」周瀾泱頭也不抬,垂眼看著被自己握在手裡的小手。
弘映臉上瘡淡了很多,若不湊近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董鄂惠雅伸手給弘映理了理帽子,不禁有些埋怨周瀾泱,「你與我去一趟便罷了,把思蘭叫過來做什麼。這麼大的風,他才好沒一會兒,你也忍的下心。」
「福晉放心便是,我問過太醫,沒事的。」周瀾泱衝著弘映笑了笑,「對不對啊,大阿哥?」
弘映甜甜一笑,點了點頭,而後又拱手向董鄂惠雅,道:「母親放心,兒子已大好了,沒事的。」
董鄂惠雅無奈的嘆口氣,捏了一把弘映的臉蛋,「好,你能幹,你厲害,母親說不過你,行了吧?」
她臉上卻是溫煦慈愛的笑容,在弘映的問題上,周瀾泱是真心感激董鄂惠雅的。
卻說五爺府里。
來客登門突然,而且嚷了要見五福晉,這實在不尋常。
試問,哪有小叔子天都快黑了,還上門來指名道姓的找嫂子的!
胤祺放下手裡剛整理好的摺子,蹙眉道:「找福晉?」
安里赫語焉不詳的恩了一聲。
當即胤祺便明白過來了,他起身道:「爺過去看看。」
正廳之中,胤禟翹著腿悠然自得的飲著茶,身旁站著瀚海,眼神陰騭,滿面戾氣。
「貝勒爺……」
守門的侍女請安聲,胤禟抬眸便見一身月白的人邁進了門。
「五哥。」胤禟放下茶杯起身沖胤祺拱了拱手。
胤祺上下打量他一眼,假意不知他來意。
「這個時候過來,有事?」
胤禟彎唇一笑,道:「不與五哥繞彎子,我要找五嫂。」
「你找你五嫂做什麼?」胤祺微微挑眉,睨著自己親弟弟。
胤禟伸出細長指頭在臉頰上點了點,一派乖巧無害孩童的笑容,說道:「五哥說我找她做什麼?明知故問嗎?五哥,我感謝你帶阿瀾回京城,也感謝你照顧她,我甚至真心相信你與阿瀾君子之交,可你的好福晉不信,將阿瀾傷成那樣,你為了避嫌不說什麼,我卻是忍不下這口氣的。」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嘲諷胤祺任由嫡妻欺負人,還有臉說什麼喜歡她?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做』胤祺幾乎下意識的便要破口而出。
蘊了半晌,胤祺緩緩開了口。「此事我罰過他塔剌氏了,你還欲如何?」
「也不如何,簡單的很,要她給我阿瀾當面行個禮,道個歉。」
胤禟越說離的胤祺越近,語氣不急,可卻透著明顯的逼迫。
不等胤祺回應,胤禟卻又說道:「莫非,五哥都沒想過要五嫂給阿瀾道個歉?她在你福晉手下出了事,你都不關心下?」
「並非是不關心她…」話到口邊,胤祺還是把瀾兒改成了她,他緊緊盯著胤禟,道:「我只是不想,成為她的困擾。所以,此事算我與他塔剌氏欠了她,當面道歉便算了吧,我信她會理解我。」
胤禟臉色忽變,陰沉沉的對胤祺說道:「哥,不與你講暗話了。他塔剌氏打了她,此事,我沒完!」
「九弟這個時候過來,有什麼急事嗎?」
他塔剌和晴的聲音穿進屋內,破開了兄弟二人漸漸興起的劍拔弩張。
二人同時回頭,他塔剌和晴踏進來,姿態高貴,半點沒有麻煩當頭的怕覺。
她甩了甩絹子,行了個禮,緩緩起身時,似笑非笑的看著胤禟。
胤禟上前一步,直截了當道:「五嫂,弟弟要你給個說法。」
「什麼說法?」他塔剌和晴唇角微勾,掩著唇,眼眸里除了平日裡不變的風情還多了絲戲謔。「你是說別莊上的事?」
胤禟眉頭一蹙,臉色不好,似在說道:知道你還裝傻!
他塔剌和晴輕輕仰起脖子,低睨著胤禟,淡聲說道:「打了她的人又不是我,你來找我要什麼說法?是你那幾個小五嫂知曉了你哥哥藏了個人在莊子上,誤會了關係,這才衝動了誤傷了周妹妹。若不是別人告訴我這事兒,我都不知道呢,你來找我要什麼說法?」
一連兩句『你來找我要什麼說法?』,打的胤禟噤了聲。
他只知要給阿瀾討個說法,平日與這五嫂並沒多結交,故而對她心性手段一點不通透。
他臉色微紅,準備撕破臉時,門外管家急急進了來,報導:「五爺,九福晉與弘映阿哥來了。」
胤祺與胤禟皆是一愣,便見院中急急走進三個人,兩名女子牽著一個小孩兒。
「弘映給五伯,五伯母請安。」
弘映行了禮,燦若星辰的眸子像是沒瞧見胤禟一般,便撲到了胤祺懷裡,興奮道:「五伯,你瞧,我大好了!你改明兒帶我去打獵吧!」
胤祺欣喜的一把抱住他,應道:「好,過幾日日頭好些,五伯就帶你去!」
「九弟妹與周妹妹怎麼帶著孩子過來了?」他塔剌和晴微微一笑,望著周瀾泱時,臉色平靜的很,半點無異。
相比之下,周瀾泱也不遜色,她笑了笑,解釋道:「這不是,弘映吵著要來見五伯,我與福晉攔不住,想著聽下人說我家主子爺在這邊與五爺議事,便一道過來了。」
「爺,與五爺事說完了嗎?咱們回了?」董鄂惠雅行個禮,柔柔笑著,走到了他塔剌和晴對面。
這兩個女人!
胤禟咬牙,平日怎麼看怎麼不對付的,今日倒是好的像親生似的!
屋內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胤禟一門心思要給周瀾泱出頭,周瀾泱和董鄂惠雅自然不會願意他干蠢事。
傳了出去,還得了!
周瀾泱笑眯眯的靠近胤禟,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差不多得了!什麼時候你也這麼蠢了!」
胤禟像個犯錯的小孩,撇撇嘴,回道:「爺氣不過。」
「回去再與你說。」周瀾泱瞪他一眼,回身看向弘映,「好了,思蘭快下來,見了五伯該滿意了吧,與阿瑪額娘回去了。」
弘映甜甜的恩了一聲,從胤祺懷裡縮下來,道:「五伯!可一定記得答應我的呀!」
「恩,不會忘的。」胤祺笑眯眯的揉了揉弘映發頂,周瀾泱接過弘映,抬眸時,二人四目相對,周瀾泱充滿歉意的笑了笑,胤祺則是回以溫和一笑示意她無事。
那頭,董鄂惠雅則是很自然的挽住了胤禟,道:「這麼晚了,咱們別打擾五哥五嫂了。」
他塔剌和晴看著胤禟先前還氣勢洶洶,如今被兩個女人一個孩子牽制的滅了大半火氣,便覺得好笑,扯著嘴角,道:「九弟,你們一家子慢走,得空再來玩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