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胤禛!
周瀾泱頭皮一麻,她緩緩側轉身姿,動作有些僵硬緩慢的行了個禮。道:「給四貝勒請安。」
胤禛目光清幽而深邃,虛虛的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奴婢不知貝勒爺在屋內,走錯屋了,這便退下,不敢擾了貝勒爺休憩。」周瀾泱訕訕笑,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外退。
突然腳下一趔趄,花盆底踩到門檻上差點被摔了個大馬趴。
「哎喲!」周瀾泱一手抓住門把,堪堪站穩了身形。
整個過程,胤禛就那麼背著手悠閒的看著她。
周瀾泱倒也沒指望他會出手幫自己,站定後,她揉了揉腿上的痛處,微微抬頭衝著胤禛笑的尷尬。聲音也略放低了些。
「奴婢告辭了啊。」
誰料,她剛一轉身。
身後那道冷冰冰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站住,爺讓你走了嗎?」
周瀾泱嘆了口氣,緩緩回頭,面上也卸下了方才那份故作的惶恐,而恢復了一臉平靜。
「貝勒爺有事?」
「你都不問問那孩子?」胤禛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
以至於周瀾泱心下狐疑,搜刮著腦內記憶,難道自己與胤禛還有個孩子?!
怎麼可能!周瀾泱被自己惡趣味的腦洞逗笑,眼彎如明月,笑的乖張,道:「哪個孩子?」
胤禛嗤笑一聲,像是對周瀾泱如此反應早有意料,「你又給人送銀子,又為其拉下臉來求爺收留他,這不過半年時間,就忘了?」
周瀾泱的腦海里奔出了一些畫面。
除夕夜討錢的小孩子,寺廟下守著要銀子,卻對那些給了他施捨的人冠以道貌岸然的小乞丐,還有自己請求胤禛收留小乞丐的那一幕幕。
見她眼神微波流轉,像有一陣短暫唏噓意味。
胤禛不確定自己是否在那眼中看到了一絲遺憾。
他皺了皺眉。
「那個孩子還好嗎?」周瀾泱問。「總歸是個可憐人,幸得貝勒爺收留,也算是他命好了。」
「他如今在爺府上充當個護院,爺瞧他是個可塑之才,他本就有些身手,爺便請了先生再教導一些,日後好讓他跟在弘暉身邊。」胤禛嗓音清淡,可襯著那張總是寒冰掛霜的臉,就顯得有些陰沉沉的。
周瀾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要不說遇上貝勒爺是那孩子的福氣呢。」
「你要去看看他嗎?」胤禛突然問道。
「恩?」周瀾泱一晌沒反應過來。
胤禛已自顧自的說開了。
「李衛時常念叨著想念他的菩薩姐姐,若你得空,該來瞧瞧他。」
李衛?
這個名字怎麼有點熟悉……
周瀾泱想不通便懶得再想,只答道:「說實話,我連那孩子長什麼模樣都不記得了,他既過的好便好了,我當日不過是試求心態懇貝勒爺收留他,他在貝勒爺身邊不管護家也好,守主也罷,總歸與我是沒多大關係的。」
胤禛眉梢微抬,眼裡流出一絲不可置信來。
「你意思,你不去看他?」
周瀾泱笑了,「我為何要去看他?獅子胡同里我救助的流浪貓狗也不少,我也不曾去瞧過它們。」
胤禛搖頭。
「李衛只是想見見你,他對你始終是感激的。」
「還是說……」胤禛提步,幾步之後立在了周瀾泱對面。二人距離極近。
周瀾泱只覺周遭空氣都冷凝了不少,被男人強大的氣場壓的透不過氣來,周瀾泱不由的往後退去。
下一秒,胳膊卻被緊緊捏住,周瀾泱不免吃痛的蹙了眉頭。
「還是說,你只是不想見到我?你怕我?為什麼怕我?」雖是疑問句,胤禛卻帶有篤定的意味。
心思被揭穿,周瀾泱臉色一變,紅白交錯,她一掙扎,把胳膊從胤禛手裡抽了回來,故作淡定道:「怎麼會呢?貝勒爺說笑了。」
胤禛不留痕跡的收回了手,背過了身去,卻又拋出一語。
「你們在蒙古的那段時間,我在做什麼,你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貝勒爺是不是問錯人了?」周瀾泱努力平復著心緒,乾巴巴的答上話。
胤禛道:「我在戶部查稅務,重點查那些皇商。」
皇商二字,胤禛咬重了音調。
周瀾泱心頭一跳,思慮是要繼續裝傻,還是直接問他是否查到了胤禟?
她閉了閉眼,鴉羽亂顫,又輕輕呼了口氣,終是輕聲細語的問道:「那不知貝勒爺查到了哪位皇商頭上?」
見她終於不再裝傻,胤禛甚而心內有了兩分喜悅,語調也好上了不少。
他微微一笑,便答道:「查到了老九頭上。」
「胤禟!他……」周瀾泱按捺不住心頭恐懼,上前一步,逼近了胤禛直挺的脊樑,問道:「他如何?他乃皇阿哥,生意做的這般大,許多年頭了,會有什麼問題?」
胤禛聞言,轉眼過頭那眉眼中好似有些失望,他道:「你且莫急,我在此便是想等老五過來與他商議一番。」
「為何對我說這些?」周瀾泱眼神微凜,警惕的看著胤禛。
「想你回去勸勸老九,讓他主動來找我聊聊,大事化小。」
胤禛氣定神閒。
周瀾泱點點頭,儘管腦內一團亂麻,卻直覺胤禛沒有騙他,胤禟或許真是有了什麼事兒沒有告知自己。
可她卻問道: 「是太子嗎?」
「什麼?」胤禛神色一黯,面色不佳。
「您不是極力輔佐太子嗎?大有一副他日太子登基,您便是賢王的架勢。」周瀾泱嘴角勾笑,笑意嘲諷又輕蔑。
「你!」
胤禛微生怒意,攥動拳頭,骨節作響聲都能很清晰的傳進周瀾泱耳內。
但他仍竭力平和的解釋道:「此事與太子無關,徹查稅務是皇阿瑪下的令。」
周瀾泱點點頭,輕聲道:「既是如此,奴婢會將您的話帶到給九爺的。告辭了。」
她轉身便走,胤禛只能定定的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繡在旗衫上的粉色牡丹在月光下也熠熠生輝,栩栩動人。
胤禛垂下眼帘,堪堪收回了目光。
「四哥?」
約莫過了半柱香,胤祺走了進來。
今日他本是大喜,可臉上並無半點喜色,有的只是酒後露出的疲態。
胤禛點點頭,關上了門,將胤祺迎進了裡間。
「等了你好久了,怎麼耽誤這麼長時間,莫非急著入洞房?」胤禛坐下後,從一屜木盒裡掏出一沓舊藍的帳本。
「四哥說笑了,只是有點事耽誤了。」
胤祺笑了笑,也坐了下去。
胤禛的目光變的有些惆悵,他推過帳本給胤祺,道:「你自己看看吧。此事該如何計較?」
草草翻了兩頁,胤祺便已是心驚肉跳。
「這些,全是老九的?」胤祺聽見自己聲音都在發顫。
胤禛嘆口氣,似無奈的點點頭。
「還不止這些,有一些他的店面盤作了他人做股,應是年底分潤,類似這種,還沒有去查……」胤禛話沒說完。
胤祺已打斷了,「別查了。」
胤禛微愣,皺眉道。「老五,你失態了。」
他也知自己失態了,著急了,可是如何能不急?他方才在茶房門外聽的清楚。
胤禟他們,竟然還不打算放過揚州的生意。哪怕現在明知皇上已經盯住他了,哪怕明知今日胤禛也在五爺府上,胤禟他仍是不知收斂!
「四哥,此事,可還有回寰餘地?」胤祺言辭懇求,眼中的焦急不是假的。
胤禛略一思索,言語間卻有些含糊其意:「太子盯的太緊,我抽出這幾本帳簿給了你,你且下來與老九盤桓一陣。」
聞言,胤祺便回唔了他的意思,抱拳道:「多謝四哥。我定會好生管教老九……」
…………
周瀾泱等在茶房門前,胤禟一出來便瞧見了她。笑道:「可累了?」
周瀾泱搖搖頭。「不累。」
接著,又與那幾位爺見了禮,神色卻依舊不美。
胤禟只道她是累了,攬了她便往五爺府外走,董鄂惠雅早等在了馬車裡不耐煩了,胤禟拉著她上馬車,卻被他扯住了袖口。
「阿瀾?」胤禟有些疑惑。
周瀾泱抬眸一笑,輕聲道:「今夜月色不錯,風不燥熱,我們走回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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