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甜心齋那邊,小甲在第二天清理外送簿時發現了一筆來自四爺府的單子,他撓了撓腦袋,有些迷惑,這個單子寫的實在有些考量人。
上頭只寫了個要少許點心,送到四貝勒府,分量,品類,一律沒寫。
小甲抓著腦袋去找何玉柱給意見。
何玉柱一邊把著算盤,頭也不談的說道:「大概是那弘暉小爺要吃吧,你隨意擇些品相好的,咱們賣的不錯的給送過去就行了。」
「那錢銀約幾何?奴才也好有個數。」
何玉柱停下手中動作,抬頭定睛思考了一會兒,道:「看著辦吧,一二兩銀子的便行了。」
「奴才這就去裝盒。」小甲點點頭,去準備裝盒外送了。
不多時,等四貝勒府的蘇培盛接到這一盒子點心時,也是一臉迷茫,同送餐的小乙二人大眼瞪小眼,對望了好一會兒。
「恕咱失禮,可,這卻非是四爺府所買的呀。」蘇培盛是胤禛貼身的,又管著貝勒府的大事小情,不記得什麼時候要過點心。
「這……」小乙犯了難,他對蘇培盛拱了拱手,才說道:「要不,煩請蘇公公問問各院貴人,可有人訂買過?」蘇培盛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不弄清楚,這錢就得他自己掏腰包了。
府里有做點心的師傅,況且胤禛一向節儉,一向不喜歡外面買東西吃,府里也沒誰敢犯他的忌。
蘇培盛一邊帶著小乙走,一邊心裡也在犯嘀咕,卻琢磨不出是誰膽子這麼大。
他們走的急,卻沒發現身後不遠處的角落裡縮著一大一小兩個尾巴。
「大阿哥,若是貝勒爺知道這事兒,奴才就死定了。」小太監抽抽巴巴的,眼裡都寫滿了恐懼。
弘暉心頭也在打鼓,可美食當前,卻自覺不能慫!
「怕什麼!爺是府里的大阿哥!莫非還支點銀子的權力都沒有!你等著,爺這就去叫蘇培盛把點心拿出來!」
說完,弘暉一拍胸脯,豪氣雲天的沖了上去。
「蘇公公!」
前頭二人齊齊回頭,見是氣喘吁吁的弘暉,忙打千兒作揖道:「給大阿哥請安!」
「大阿哥叫奴才可是有何吩咐?」蘇培盛端著那盒點心,躬著身子笑眯眯的問弘暉。
弘暉眼神略微躲閃,昂著小腦袋,硬氣道:「你手裡那東西給爺瞧瞧?」
蘇培盛一愣,雖有疑惑,卻還是畢恭畢敬的把東西遞了上去。
弘暉把那細長麻繩一解開,就要開始扒紙。
「誒,大阿哥!這東西還不知道是誰的,待奴才問清楚後再……」
「爺的!就是爺的!是爺買的!」
弘暉把那紙盒子扒的見了光,摸出一枚精巧的杏仁酥,張嘴便咬了一口,喜滋滋道「真好吃真好吃!」
「大阿哥……」蘇培盛像有話要說,滿臉焦急。
卻被弘暉不耐煩的打斷:「去給人支銀子,跟著小爺轉悠什麼!你放心,阿瑪怪罪下來,你只說小爺使人去偷買的就成,絕不讓你為難挨罵!」
說完,弘暉抱著點心,撒開小短腿就開跑。
蘇培盛追了兩步硬是沒追上。
小乙在後頭只擔心今天這錢能不能收上。
好在,蘇培盛嘆了一口氣後,還是轉身來,指著前頭,道:「走,我帶你去領銀子。」
「多謝蘇公公。」
…………
怎料,當天晚上,弘暉便上吐下瀉,虛脫的倒在床上沒個人形兒。而胤禛卻是有事被叫停在了宮內,據回報的太監說,阿哥們都被皇上叫到了南書房,說是要商議開春赴草原諸部會談的事。
那拉氏不敢派人去御前打攪,可也實在擔心弘暉,只好守在弘暉床前哭紅了眼。
「回福晉,大阿哥可是吃了什麼東西?導致他渾身發紅斑,且腸胃脾虛,才上吐下瀉,奴才需得知道大阿哥吃了什麼導致過敏,才好對症下藥。」
府醫診治為食物過敏之症。
那拉氏皺著眉頭思慮了半晌,道:「大阿哥的飲食與日常無異,並未吃什麼不該的東西呀。」
說罷,她喚來了弘暉身邊的太監侍女,挨個問了個遍,卻個個都是一問三不知。
這時,那拉氏身邊的侍女萍兒突然咦了一聲,道:「對了,福晉,晌午時,聽到帳房那邊講,說不知府里哪個貴人買了二兩銀錢的點心,還是送到府里來的呢,您說,會不會是……」
弘暉?
那拉氏還在想會不會是自己兒子,蘇培盛那頭已經跌跌撞撞的滾了進來,二話不說,一頭便跪了下去。
「怎麼了?」那拉氏雙眉一擰,還以為又出了什麼事。
蘇培盛卻是涕淚橫流的連扇了自己幾巴掌,痛哭道:「都是奴才沒看住大阿哥,才讓他吃了那點心1」
「什麼!」那拉氏蹭的站起來,卻又差點栽了下去。
「那點心是哪裡來的!」
「這……」蘇培盛撓撓腦袋,回想道:「店鋪在哪兒奴才忘了問,只是,那送東西的,倒有些像九爺府的。」
「九爺府的?」
那拉氏睜大了眼睛。
同樣的夜晚,像一塊透不進風的黑幕,周瀾泱躺在躺椅上,一晃一晃的,望著頭頂上的房梁,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青在隔壁熬好了藥,給她端了過來,卻發現她的姿勢神情從自己去熬藥前到現在一點也沒變過。
她微微嘆了口氣,把藥送了過去,「格格,該喝藥了。」
周瀾泱面無表情的接過藥碗,攪了攪調羹,突然側頭看了眼周青,問道:「你怎麼突然這麼叫我?」
周青嘿嘿笑了兩聲,道:「我見府里人都是這樣叫的,我也這樣叫,免得給你添麻煩。」
周瀾泱笑了聲兒,輕嘆道:「你未免也太警惕了。」
她仰頭,咕噥咕噥的喝了安胎藥,咂咂嘴,道:「這藥怎麼這麼苦。」
「良藥苦口嘛。」周青接過空碗,又給周瀾泱擦了擦嘴角,解釋道:「這藥是府醫今日給您換過的,他說您身子骨虛,便給多添了味藥材。方子我看過,都是好藥……」
「哦。」
周瀾泱沉悶了應了一聲,裝作不經意的瞟了眼窗外,黑夜裡除了屋檐的燈籠照亮,依稀能看見院中的飄渺景色,其餘再無一人一物。
「聽說宮中有事,九爺被留下了。」周青看懂了她眼神里的失落和期盼,連忙把今天從其他下人那裡聽到的小話說給了周瀾泱聽。
仿佛在為她極力找著證據證明,胤禟並非是故意不來這裡的。
周瀾泱神色變的極不自然,她心裡唾棄憤恨這樣的自己。
什麼時候,她也變成了其他院子的那些女人
在夜裡,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胤禟的到來?
她絕不能這樣!
意識到了自己心裡的變化,周瀾泱明白自己對胤禟開始患得患失了,她猛的從躺椅上站起來,攥緊了拳頭,眸光聚利,道:「他來不來都無所謂,我才不在乎!」
周青嘆一口氣,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道:「格格您就儘管嘴硬吧。」
「我……」
周瀾泱一轉身,想說我沒有嘴硬。
可剛說了一個我字,她臉色霎時變的十分難看,她緩緩下滑,一邊抓緊了一旁的桌布,只覺的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拼命的往下涌,全身力氣仿佛都墜到了下半身。
「格格!」
周青嚇的瞪圓了眼睛,看著周瀾泱滑到在地才撲過去扶住她。、
「格格,怎麼了,怎麼了!」
「堂姐!」
周瀾泱手顫抖的不成幅度,她摸著小腹,咬牙道:「肚子……疼。」
周青看她小腹處,卻發現,有腥紅液體慢慢的瀰漫到她雪白色的衾衫上。周青心臟狂跳,一時張著手,不知該往哪裡擺放,「堂姐,怎麼辦,怎麼辦……」
「去找胤禟……找他……」
周瀾泱撐著說完這句話,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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