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顯榮像是有讀心術一樣,猜到藍瀾瀾所關心的問題,很快便替藍瀾瀾解了惑,「你爸爸沒有死,但你媽媽瘋了。她醒過神來,發現你爸爸倒在血泊里,在憎恨和悔恨的雙重折磨下,精神錯亂。」
藍瀾瀾咽了咽口水,急不可耐的問道:「後來呢?」
「你爸爸的家裡人說要告你媽媽蓄意殺人,但被你爸爸攔下了。他仍舊愛你媽媽,他還是想要照顧你媽媽,但你媽媽的情況真的很困難。你媽媽那時候清醒的時候總是痛苦得想要自殺,瘋狂的時候則是想要殺了你爸爸。你爸爸的家裡人不想你爸爸出事,就偷偷把你媽媽送到我們家,並且說只要我們帶著你媽媽離開,就把底子給我們留著。」
鄭顯榮看向藍瀾瀾,「事情經過大致就是這樣,後來我們全家就搬到了寧城,靠著曾經的積蓄,後來你爸爸也暗中幫了一點,也就慢慢起來了。」
藍瀾瀾聽完這麼多,有很多話想說,但到了嘴邊只剩下一個問題,「我看鄭家發展得也挺不錯的,後來就沒想過報復?」
鄭顯榮輕笑了一下,「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你爸爸也早已經棄商從政。」
藍瀾瀾:……
棄商從政?
她怎麼覺得這話信息量有點大?
鄭顯榮嘆了口氣,「我們家除了你外公和你大伯,其他人後來也都有些後悔,尤其是你三舅舅。你三舅舅後來不願意回家,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怕回到家見到你媽媽。」
藍瀾瀾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過去的恩怨情仇太過複雜,讓她一時之間無法完全消化。
父母那一輩的愛情,比她和弘臻的愛情曲折離奇太多了!
「我爸爸是又結婚了嗎?他為什麼沒有接我媽媽走?」藍瀾瀾還是很在意。
自己母親精神失常,被關在家裡十幾年,按理說她父親過得不錯,難道就沒有想過帶她母親走?
鄭顯榮的臉色很不好看,「你爸爸來要過幾次人,你外公和你大伯不同意放人。」
藍瀾瀾:……
所以說,柳如玉之前說幫她勸勸這兩人,能有用嗎?
「二舅舅,我捐了骨髓,真的能帶走我媽媽嗎?」藍瀾瀾突然間產生了疑惑。
柳如玉只是說幫她勸說,沒說一定會放人走。
如果最後那兩人還是不同意她帶走她媽媽,那找誰說理去啊?
鄭顯榮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也會幫你說話。」
藍瀾瀾:……
藍瀾瀾冷下臉,「如果我不能帶走我媽媽,我為什麼要同意捐骨髓?」
鄭顯榮平靜的看著藍瀾瀾,「藍瀾瀾,妮妮也是你妹妹。」
藍瀾瀾冷笑道:「都沒有在一起共同生活過,而且又不是親姐妹,我對她可沒什麼感情。」
鄭顯榮皺了下眉頭,顯然對藍瀾瀾的想法極為不認同。
藍瀾瀾看著鄭顯榮,「二舅舅,我媽媽當初才生了孩子,大舅舅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和我的存在嗎?既然大舅舅都不在意他和我們的親緣關係,我為什麼要在意他女兒的死活?」
聽到藍瀾瀾有條有理的說出自己的想法,鄭顯榮語結。
的確是他們先不顧鄭穎的,自然也就怪不得藍瀾瀾不講親情。
「如果你不同意捐贈骨髓,你媽媽會很不好過。」鄭顯榮聞言相勸,「我不是在威脅你。我只是對柳如玉太了解了,或者說每一個母親都是如此,當自己的孩子遇見危險,會條件反應般進行反擊。」
藍瀾瀾看著鄭顯榮,確定鄭顯榮沒有惡意之後,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因為鄭顯榮說的是對的。
「你現在還沒有步入工作,即便步入工作了,也不一定能夠通過法律手段爭取到照顧你媽媽的權利。」鄭顯榮看著藍瀾瀾,「你是我的侄女,妮妮也是我的侄女,我希望你好,也希望她好。妮妮是一個很單純的小姑娘,她並沒有在你母親身上施加痛苦。而且你媽媽也很在意自己的家人,不然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聽著鄭顯榮的話,藍瀾瀾慢慢冷靜了下來。
藍瀾瀾看著鄭顯榮,覺得年長的人果真有著年長者的智慧。
兵不血刃,三言兩語就讓她繳械投降。
「二舅舅,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我媽媽?」藍瀾瀾將碗筷放下,目光筆直的看著面前的中年人。
鄭顯榮淡淡道:「現在就可以。」
鄭顯榮走在前面,藍瀾瀾跟在後面,弘臻陪在藍瀾瀾身邊。
和藍瀾瀾所想不同,鄭顯榮帶她去的地方不是什麼陰暗的小閣樓,也不是什麼偏僻的小房間,而是屋後面的花園。
一個穿著碧青色長裙的女人坐在白色的椅子上,緩慢細緻的修剪著白色桌子上的花枝。
藍瀾瀾看著眼前的女人,血緣的羈絆讓她在看見這個安靜的女人時,內心波濤洶湧。
這個女人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嗎?
那個在她的記憶里,死於車禍的女人,是長這個樣子嗎?
「四妹,你女兒來看你了。」
鄭穎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繼續慢悠悠的剪花枝。
鄭顯榮看向藍瀾瀾,「你過去吧。」
藍瀾瀾點頭。
藍瀾瀾剛走出去一步,鄭顯榮抓住藍瀾瀾的手臂。
藍瀾瀾回過頭,疑惑的看著鄭顯榮,「二舅舅,還有什麼事嗎?」
鄭顯榮小聲提醒道:「她手裡有剪刀,你小心一點。」
藍瀾瀾心裡咯噔了一下。
之前鄭顯榮說過,她母親險些殺了她父親。
藍瀾瀾扭頭看著安靜剪花枝的人,難以想像她發瘋時候的樣子。
藍瀾瀾沖鄭顯榮點了點頭,「我會小心的。」
藍瀾瀾看了眼旁邊的弘臻,「他會陪著我。」
鄭顯榮看了眼弘臻,覺得弘臻一直以來的表現還算沉穩,便放心的讓藍瀾瀾過去。
「如果有什麼需求,隨時可以吩咐宅子裡的傭人。」
藍瀾瀾點頭,「謝謝二舅舅。」
鄭顯榮離開之後,藍瀾瀾走近鄭穎。
鄭穎的背影很纖細,長發漆黑濃密,只看背影,根本看不出來她是年過四十的女人。
鄭穎舉起花枝,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抬起頭,神色安然的打量著手裡的鳶尾,漆黑如墨的長髮下垂,露出半張白皙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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