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吳瀾、陶成業與麗貝卡三人私下見過面後，已經兩天過去了。

  而深冬的這場雪，下起來後就沒有停下的意思。

  灰濛濛的天際間，一團團、一簇簇的雪飛落下來，仿佛無數扯碎了的棉花球從天空翻滾而下。

  並城再次披上白茫茫的、厚實的白色毛毯。

  清晨，放假了的孩子們早早起了床，趴在窗沿邊盯著街道上一塵不染的積雪，他們已經等不及要在雪地里好好瘋上一把。

  等穿上了厚實的襖子，孩子們撒著歡兒撲進雪地，把凍得紅彤彤的小手塞進雪裡，感受著冬季獨有的美好。

  相比無比期待下雪的孩子們，大人們卻總能從這入目的潔白中找尋到煩惱。

  馬路上到處都是積雪，這也就意味著要打掃、鏟雪、清理……

  甚至走起路來，都要花費比完成更多的時間。

  當然，大人的煩惱可不止這些。

  就好比鳴盛工廠里的工人們。

  他們不單單要操心積雪擋路的麻煩，還得憂心他們的未來，是不是還能看到光明。

  這一切，都是因為鳴盛工廠沒有談成一單生意、沒有賣出去一台影碟機更沒有賣出去一張VCD。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生產車間裡開始議論起鳴盛的未來，

  「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我就問你們，這麼下去，我們是不是要完蛋了？」

  「完蛋啥啊完蛋，老老實實做好你的活兒，你看侯總少發過你一分工資嗎？」

  「話不能這麼說啊，這發工資是他應該的，但萬一他真倒閉了，跑路了，那咱們工資從哪兒來？」

  「嘁，我看啊，現在這情況怕是侯總也沒辦法咯，我反正有主意了，我等會就去跟柴廠長提辭職！」

  這「辭職」二字一出，剛才還吵吵嚷嚷的生產車間頓時安靜下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辭職，說得簡單。

  鳴盛工廠的待遇不錯，要真辭職，還有些捨不得。

  工人們心裡有了各自的主意，都收斂了議論的心思，埋頭幹活。

  一眨眼，午飯時間到了。

  工人們吃完飯，沒有立刻回到崗位，而是都站在走廊里，欣賞外頭撲簌簌往下落的鵝毛大雪。

  有一小撮工人擠在一塊，議論了老半天，終於有個留著中分的年輕小伙子站出來，朝其餘工人吆喝道，

  「咱們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萬一侯總真卷著咱們工資跑了，咱們也沒有說理的地方。

  我今兒個，一定要辭職。

  有想辭職的，就跟我一起來！」

  說完，中分頭也不等大家給出反應，帶著一小撮工人往辦公樓跑去。

  其餘人面面相覷，也都跟著跑過去看熱鬧。

  此時，柴澤厚正坐在辦公室里翻閱文件。

  當中分頭闖進來，拍著桌子喊著要辭職時，柴澤厚還愣了下。

  他緩緩摘下老花鏡，微微皺眉問道，

  「這位同志，我能問下，你為什麼要辭職？」

  中分頭冷嗤一聲，他特地扭頭掃了眼擠在門口看熱鬧的工人們，傲慢說道，

  「我還不辭職？

  我不辭職等著鳴盛倒閉啊？

  我今兒個就要走，柴廠長你趕緊把我工錢結了。」

  柴澤厚站起來，和藹安撫道，

  「你別激動。

  要不這樣吧，你們先回車間，我去請示下領導，咋樣？」

  聽柴澤厚這麼說，中分頭雙手抱臂點點頭，

  「成，反正不管你們咋說，今兒個我就是要走。」

  說完，他朝大家吆喝一聲，在眾人矚目下，風光往車間走去。

  等人都走了，柴澤厚沒有耽擱，連忙跑向侯一鳴的辦公室。

  侯一鳴聽柴澤厚說完後，沒有表露出半點不滿。

  他面色淡然站起來，示意老柴跟著他，兩人一前一後往生產車間趕去。

  車間裡鬧哄哄的，尤其是那個提出辭職的中分頭，正滿臉笑容享受著大家崇拜的目光。

  等侯一鳴往車間門口一杵，強大的氣息瀰漫開，讓所有人心裡發憷，紛紛歇了聲。

  侯一鳴背著手、淡淡掃了眼眾人，

  「我聽柴廠長反應，有工人兄弟提出了辭職。

  當然，辭職能提，這是工人兄弟們的權利。

  不過有些話，我也想和大家說一說。

  大家猜的沒錯，鳴盛工廠現在的確遇到了一點困難。

  但有句話說得好，最困難的時候，也就是離成功不遠的時候。

  我希望大家能和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當然了，要是大家想離開，我也不會阻攔，並且，我會祝福大家在別處也能順利找到好工作。」

  侯一鳴話音一落，工人們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其中，中分頭翻了個白眼，大聲嚷嚷道，

  「鳴盛工廠都要倒閉了，咋成功啊？

  這幾倉庫的貨，都快被雪泡爛了吧？」

  聽著這話，柴澤厚不高興了。

  他往前一步，板著臉說道，

  「我相信鳴盛工廠會堅持下去。

  這裡我必須補充一句，離職的人股份會回收。」

  中分頭立刻輕嗤一聲，拉著周圍好幾個工人一起起鬨，

  「這話說的。

  沒了廠，要你的股份也白搭啊！

  回收就回收唄，你們不是說有償回收麼？

  趁現在這股份還值點錢，能換一點是一點。」

  中分頭這話一出，有不少年紀大的人動了心思。

  這股份是他們白得的，現在要是收回的話，那他們還能換不少錢哩！

  一時間，車間裡議論紛紛，有不少人都站了出來，表示要離職。

  侯一鳴沒有攔著，而是讓人搬來一條長桌，示意柴澤厚在這兒直接統計離職的人的信息。

  柴澤厚嘆了口氣，按照侯一鳴的意思照辦了。

  等要離職的工人排好隊，柴澤厚一眼掃過去，發現有老有少，人數還不少。

  柴澤厚無奈搖搖頭，架起老花眼鏡，一個個登記起來。

  這期間，也有不少人加入離職的隊伍。

  一時間，生產車間裡的氛圍很沉重。

  就在這時，吳波和齊曉柔聞訊趕來。

  他們看著車間裡這幅模樣，吳波立刻跑上前，把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

  「大家要相信鳴盛工廠，相信侯總！

  俺就相信他，俺相信，跟著侯總一定會發財！」

  看到這情形，一旁齊曉柔紅了眼圈。

  她咬咬牙，一改平時的溫柔，也鼓起勇氣喊道，

  「我也是，我也支持侯總！

  請大家繼續相信侯總！」

  有了齊曉柔和吳波的到來，離職隊伍里的人發出不小的騷動。

  在二人的呼喊下，也有不少人從離職隊伍里走了出去。

  但即使這樣，離職的人數也絕不在少數。

  此時，生產車間門外，吳瀾默默站在外頭，看著車間裡的清醒，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他小跑回了設計部，拿起座機電話，撥通了麗貝卡的號碼，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

  鳴盛工廠里的離職風波一直持續到下午。

  等柴澤厚統計完畢後，他又找來財務部的幹部，一起核算過後，當場就把工資和股份變現的錢，全都給了離職員工。

  中分頭數了數手裡的錢，隨手把錢往兜里一揣，笑嘻嘻沖大家喊道，

  「咱們的錢到手了，我就在這衷心祝大家以後也能拿到工資吧！

  有緣再見啊！」

  說完，他帶著其他離職工人，大搖大擺走進了雪中。

  柴澤厚看著他的背影，重重哼了一聲。

  與此同時，侯一鳴辦公室里。

  侯一鳴正伏案看文件，辦公室大門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跑步聲。

  等大門被推開，羅凱帶著一身風雪走了進來。

  侯一鳴放下手裡的筆，淡笑著看著正拍落頭髮上雪花的羅凱，

  「辦妥了？」

  羅凱咧嘴一笑，拍著胸膛說道，

  「嘖，有我在，怎麼會拿不下？」

  說完，羅凱從懷裡拿出一疊文件，送到侯一鳴桌上。

  侯一鳴拿起文件稍稍翻閱，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

  他隨手把文件扔在一旁，淡笑著調侃起羅凱，

  「看來，等你結婚的時候，我得包個大紅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