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澤這邊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幾公里開外的萬紫千紅娛樂城,更是嘈雜異常。
與娛樂城相鄰的一棟三層大樓,正在機具轟鳴,重新裝修。
這裡,便是紅姐襲擊侯一鳴耳膜的,「罪案現場」。
也是,紅姐擴張大計的起航地。
掛掉電話,紅姐走出了施工現場。
步態婀娜地,走進娛樂城,來到了四樓經理室門口。
經理室內,有個男人,正在等著她。
紅姐的經理室內,每天總有,無數男人進出。
來談生意的,來談感情的。什麼都不談,僅是慕名而來,只想一睹芳容的。
她算得上閱人無數。已練就一雙火眼金睛。
一個男人,一旦來到她身邊,立在她眼前。
只需聊上三兩句,觀察個三五分鐘,她便能從衣著、談吐、表情上,將這個男人看清摸透。
她心裡,有一份長長的名單。
將這些環繞在身邊的男人,分門別類,登記在冊。
適合當玩伴的,很多。
適合談生意的,若干。
適合做朋友的,少許。
適合聊感情的嘛……鳳毛麟角。
在這份長長的名單里,無論出於何種角度、何種目的,被她用紅線特意圈點的名字,
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侯一鳴……。
她對侯一鳴的情愫,自己不得其解,侯一鳴不以為然,王四爺從旁看著,直扼腕。
真可謂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
如今,名單里被紅線圈點的名字,又多了一個。
石建雄,也就是,此刻坐在萬紫千紅經理室里,等待紅姐現身的,男人。
紅姐與石建雄的初次相識,是在西山商會的,元旦年會之夜。
也就是,侯一鳴將紅姐,引薦給商會的那一夜。
宴會結束後,眾人酒酣耳熱,喧喧嚷嚷著,紛紛下樓回家。
送走了前來寒暄道謝的侯一鳴,紅姐終於可以,放心地回家了。
她一邊按摩著酸脹的脖子,一邊順著樓梯,款款而下。
走到三樓樓梯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重物砸地的悶響。
聽動靜,是從樓梯口不遠處的,男廁所里,傳出來的。
紅姐畢竟是娛樂城老闆,見慣了客人,醉酒後的醜態。
也聽慣了,爛醉如泥的男人們,摔在地面的聲音。
從悶響中,紅姐斷定,又是哪個醉酒的男客人,在廁所里昏睡倒地,或者摔跤跌倒。
因為今晚,整個三層只接待西山商會。
服務生們,也只在一二層活動。
此刻的三層,是人去樓空,無人巡視。
紅姐不知是善心大動,還是想欣賞一下男人在廁所里的酒後醜態。看了看四下無人,便小心翼翼地,走進了男廁。
這是她,第一次走進,自家娛樂城的男廁。
只見一個約莫一米七出頭,身材偏胖,皮膚十分白皙的男子,躺在廁所地磚上。
紅姐頗為慶幸,因為這人戴著金絲眼鏡。萬一是正面著地,大概率要被碎鏡割傷。
要是鬧出人身傷害,招來警方或工商局的詢問,也是件麻煩事。
這人是其他樓層的醉客,迷迷糊糊間闖到了這裡?
還是西山商會裡,落單的貴客?
紅姐很好奇,於是伸手,在他鼓起的外衣口袋裡,翻了翻。
收穫不多,只翻出,一個黑色錢包。
憑手感判斷,是上好的頭層牛皮。
翻開錢包內側,看到個大大的蔻馳的英文商標字樣。
「有品位。」
紅姐嘴角,掛出了笑意。
從錢包夾層里,又翻出一張身份證,一張名片。
姓名:石建雄。年齡:二十八周歲。
再看了看名片上的信息:
并州市尊龍酒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
西山省商業協會,副會長。
北津大學,古代文學碩士。
耶路大學,法學博士。
「西山商會,副會長……怪不得斯斯文文的,還是個高知呢……」
紅姐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她覺著,這個躺在廁所里,微微打著鼾的狼狽男人,瞬間變得光芒刺眼。
侯一鳴給了自己一張,登上西山商會這艘巨輪的船票。
能否乘著這艘巨輪,抵達夢想的彼岸,就得全靠自己了。
如今,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就是打開巨輪頭等艙的那把鑰匙。
一旦住進了頭等艙,何愁哪天,不能當上巨輪船長?
到時候,這巨輪開往哪裡,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就在這短短几秒,紅姐腦海里,閃過了無數念頭。
她十分喜歡的那張山河社稷圖,又一次地浮現在了眼前。
男人咳嗽了一聲,手臂搖晃了幾下。
也把紅姐,拉回到現實。
這一刻,她在長長的內心名單里,把石建雄的名字加了進去。
還用紅線,重重地,圈點了一番。
現在,她有兩個選擇。
要嘛,去樓下叫來兩個服務生,把他送回身份證上的地址。
就當自己悄悄做了件好人好事,然後深藏功與名。
要嘛,自己借著多年的武功根底,將這個不輕的男人背起。親自,將他送回家。
然後,用一種恩人的姿態,正式走進這個男人的生活。
不用說,紅姐當然是選了第二種。
幾番折騰後,紅姐將這個胖男人,放在了車后座。
從他褲袋上,取下鑰匙鏈,挨個看了看。正好,有個防盜門的鑰匙。
「這下好辦了!」
紅姐嘟噥了一聲,踩起油門,開向了,身份證上的住宅地址。
這是一棟,三百多平的小別墅。
位於,離市中心不算太遠的,高檔住宅區。
紅姐將這個醉男人,放在了主臥大床上。
脫下他的外衣、鞋子,在他的額頭,蓋上了一條,折成兩層的,濕熱毛巾。
她坐在床邊,又一次,按摩了一下酸脹的脖子。
今天真是太累了。
不過……收穫頗豐。
果然是,元旦奇妙夜。
她轉頭觀察起了,這個陌生的男人。
這都什麼事兒啊,自己先是,跑進了男廁所。
接著又把一個,一百七八十斤的男人,背到了車上。
現在,又坐在這個陌生男人的床邊,看著他睡覺………………
真是一個,荒唐又奇妙的夜晚。
她檢查了一下胖男人的體溫。
還好,體溫正常。
她在臥室,搜視了一番。
只見床頭柜上,擺著一本詩集。
詩集封面寫著,風月集三個大字。
作者落款是,石建雄。
「呦,這胖子還出過書哪?」
「讓我來指給你們看」
「那個懷著絕密心事的少年」
「是怎樣被玫瑰燙傷了手指」
「他曾經真的活過」
「只因為惦記著來世的夢」
「而不能繼續再活」
「直到終老的一天,我瞥見」
「映照在上帝鋥亮的紐扣之間的」
「依舊是他浪里淘沙的模樣」
紅姐隨手翻了翻,就被裡面的詩迷住了。
別看紅姐一身江湖俠女氣質,從初中開始,便是個文藝女青年。
三毛、席慕蓉的作品,都是床頭常備的必讀之物。
她甚至常常傻想,自己將來,也要做個浪跡天涯的女詩人,女作家。
如果能嫁給一個文採風流的男人,此生再無他求。
雖然此後的歲月里,受著家族逼迫,漸漸走上了練武經商的路。
可這段文青夢,從未徹底消失。
這個夢,只是潛藏在了內心暗角。時刻等待著,某個心靈被撞擊的瞬間,
再次復甦,照映進現實。
讀罷幾首眼前男人的詩,紅姐只覺著心頭胸口,不住地打顫。
似乎,年少時種下的夢,又再次復甦,照進了現實………………
雖然,紅姐在廁所里,腦海中閃過無數功利的念頭。
雖然,紅姐認定,自己救他回家,是因為他的顯貴身份。
可不知怎的,讀完這些詩,再望向這個熟睡如嬰兒的男人,她的心底,漸漸滋生出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這感受,似乎比她初見侯一鳴時,來得更為強烈。
「憨憨的你,睡得一臉安詳。頑皮中,神情帶著倔強。」
「感覺你像我的,嬰兒一樣,那一夜,我哭得不聲不響。」
「保護你,到大天亮。感覺你,像我的嬰兒一樣。」
「別怕大千世界紛紛攘攘,在你需要的時候,我會在你身旁。」
紅姐,忽然哼唱起了,這首十分應景的歌。
這首歌,是侯一鳴在娛樂城唱K的時候,唱過的歌。
很奇怪,萬紫千紅娛樂城的卡拉OK里,幾乎收錄了所有當時的流行歌曲。
偏偏沒有,這一首的伴奏。
侯一鳴在包廂里,跟紅姐說:別找了,你找不到的,這首歌很冷門。
其實,這首歌問世於十多年後。也是,侯一鳴最喜歡的一首歌。
紅姐當日,聽侯一鳴清唱完,便喜歡上了這首歌。
也暗自記下了歌詞。
沒想到,許多日之後,歌詞中的情形。
居然真的應驗到了自己,和眼前這個陌生男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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