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澤食府,二樓經理室內。
兩個狀態各異的人,坐在辦公桌兩端。構成了一幅頗有戲劇張力的畫面。
侯一鳴兩腿交搭,左手夾煙,在椅子上輕搖輕晃。
談不上安適,他還是有些緊張的。
因為今天的幾步險棋,都得仰賴些許運氣。
運氣這東西,可遇不可求。
他不敢押寶,任何飄忽不定的事物。
只是人生,本就是場賭局。
再理性的玩家,也有押寶運氣的時候。
看來,他這次運氣不錯。
部署的時機,恰到好處。
辦公桌對面的慶大開,拿起大哥大,撥通號碼後,逐漸升級的慌亂反應,可以印證這一點。
「喂,彩霞,你現在在哪兒?」
電話另一端的女人,正手持大哥大,與慶大開通話。
李彩霞,李家師爺的前妻。
師爺這個人,除了足智多謀,還有個特點,好色。
在和李彩霞長達十二年的婚姻里,到處拈花惹草,犯錯連連。
於是,這個長相出眾,不缺改嫁資本的女人,終於忍無可忍,遞上了一紙離婚申請。
師爺不缺女人,缺的是,李彩霞這般,不為錢財,不為房產,在自己一窮二白時,便跟著自己的好女人。
於是,為了挽回前妻的心,他開始改過自新,斷了和所有鶯鶯燕燕的往來。
就連難以抗拒的冷艷知己——刀姐,他也只限於遠觀,未曾上手褻玩。
時間一長,前妻的恨意也有所鬆動。慢慢地,倆人開始了分分合合,扯不清的離婚再同居的生活。
看到復婚希望的師爺,開始不惜血本,花費大量錢財,努力修復這段感情。
大哥大剛流行,便為前妻購置了一部。
一年總要帶前妻,出國旅遊四五次。每次都要花費幾萬,買入各種大牌化妝品、服飾。
還挑了個黃金地段,為前妻買下一套二百來平米的大開間。
可見,對前妻的用心程度。
對於慶大開來說,前妻,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的羈絆。
如果前妻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他會是何樣心態、何樣反應?
不用說,是個人都能猜到。
侯一鳴,正是算準了這點。向著慶大開,祭出了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我……我在珠寶店……」
李彩霞的回覆,多少讓慶大開安心了一些。
前妻上班的珠寶店,位於並城最繁華的鬧市。人來人往,常有巡警出沒。
相信侯一鳴,再有歪念頭,也不敢在這種地方,下手搞事。
可前妻磕磕絆絆的語氣,顯然,內有隱情。
「你說話怎麼這麼慌?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慶大開急得,額頭滲出了些許汗水。
另一端的李彩霞,聽到慶大開如此詢問,便料到了,這個工作背景複雜的前夫,肯定又招惹了麻煩。還把自己,拖下了水。
她神色慌張地,朝著珠寶店門口張望了一眼。
此刻,店內只有她一人。
看門口沒有可疑人物,便急忙回道:
「剛……剛才,有個穿紅色套裝,戴墨鏡的女人,走了進來。」
「看表情,動作,跟普通顧客沒什麼兩樣。」
「可我總覺著,她哪兒有問題……」
「不問價,不問款式,就在每個櫃檯前遊走了一圈。我問她話,她也只是笑笑,沒答話……」
「你……你是不是又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把我給扯進去了?」
慶大開不聽則已,一聽如五雷轟頂。
紅……紅色套裝?
他推開座下的椅子,站了起來。
情不自禁地,踱了幾步。
跟侯一鳴有關係的,愛穿紅色套裝的女子,除了那個深不可測的紅姐,還能是誰…………
她是不敢在鬧市動手,可如果,一直尾隨前妻呢?
尾隨到,某個人跡稀少的,小巷子附近呢?
情報里說到過,紅姐身邊,有不止一個好手。
侯一鳴這個人,雖然不至於心狠手辣,但畢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
當利益受到威脅,任何商人,都會露出,猙獰的一面。
誰也不敢保證,侯一鳴是否只是在虛張聲勢。
誰也無法預料,一個商人的底線,在哪裡。
「餵?你倒是快說話啊?是不是惹了麻煩?」
李彩霞看另一端的慶大開,半晌無言,只發出短促的呼吸聲,更是愈發焦急。
「沒……沒事兒,你好好呆在店裡,下班趕緊回家,別到處亂跑。另外,路上小心,多看看道兒。」
說完,掛斷了電話。
李彩霞聽完這句沒頭沒腦的交代,更是狐疑錯愕。但她知道前夫的脾性,再追問,也是徒勞。
於是,滿臉憂慮地,再看向珠寶店門口,和窗外的大街…………
掛了電話,慶大開看了眼,安坐老闆椅的,侯一鳴。
他的雙眼,只是淡然地,看著辦公桌面。
既沒有耀武揚威的意思,也沒有停戰和解的樣子。
一個捉摸不透的對手,把自己精心布置了一上午的好局,瞬間破得敗相盡顯。
慶大開是個處事靈活的人,自從上次被三姑點撥之後,他便做好了,和侯一鳴打持久戰的準備。
玩生意經,勝負只在幾招之間。玩背地裡的手段,千百種方法,可以慢慢玩。
這招不靈,大不了先撤退,再換下一式。
況且,他可是兵分兩路,有著兩手準備的人。
慶大開暗自調理好情緒,恢復了笑面虎的鎮定。
他又拿起大哥大,撥通了,又一個熟悉的號碼。
有時,戰略性撤退,是為了迷惑敵人。也是為了,給友軍的衝鋒,爭取時間。
他決定,先戰略性撤退。
電話另一端,傳來低沉沙啞的男聲。
接電話的男人,正站在候母的辦公桌前。
候母好奇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她不知道,這個行徑怪異的人,大上午跑來自己的辦公室,究竟有什麼企圖。
看病?
看他體魄健壯,面色正常,不像有什麼疾病。
何況自己這裡是婦產科,大老爺們來看什麼病。
替家屬諮詢?問科室?
憑感覺,又不像。
總覺得,這人有什麼特別的目的。
可他語焉不詳,回了半截,就接起了電話。
只能等他,掛下電話,再細問了……
壯漢郭軍,在電話里,對著慶大開,連連回了幾聲:是,好的。
掛線後,看了眼候母,心底默念:這個臭婆娘運氣不錯啊,我還沒出手呢,老闆就取消行動了。
思罷,也懶得繼續回復,候母方才的問詢,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候母一看,更是莫名其妙。
話也不回,事由也不說。就這麼幹站了幾分鐘,轉頭就走?
這哪行,必須得問個明白!
於是,離座追了出去。
郭軍大搖大擺來到長廊,向著樓梯間入口走去。
只見,迎面過來一個帶著鴨舌帽,面目兇悍的男子。
雖然郭軍自個兒,是個身材高大的肌肉男。可對面這個比自己低不少,面貌兇惡的男人,身手絕對在自己之上!
他甚至感覺到,有股強烈的威壓,正迎面襲來。
是殺氣!
這是誰?這人的出現,是巧合還是埋伏已久……
他有點慌了,可身後是自己行兇未遂的作案現場。掉頭轉身,只會出賣自己的心虛。此刻,唯有硬著頭皮前進。
他暗自攥緊了拳頭,喉間吞了吞口水,故作鎮定地,繼續行進。
終於,兩個狹路相逢的人,擦肩了。
擦肩的一瞬,封鳴蟬並未看向郭軍。
以他的功力,不需要目露凶光,向對方施壓。
他只是將力道凝集在右臂和右肩,在兩臂交錯的一瞬,稍稍彈動,便完成了一次,兇猛地進攻。
擦肩的一瞬,郭軍並未覺察到不妥。
待走出三五步,剛要慶幸自己安然無恙之時,忽感,左臂傳來一陣劇痛。
就好似,整個左肩,左臂,脫臼斷裂了一般。痛到面目扭曲,五官抽搐。
他瞬間咬緊了牙關,
他不敢去扶左臂,只怕,再受任何外力,整個左臂骨骼,真的會斷裂脫落。
此刻,更不能顯露,自己已然受了重傷。
必須,快速逃離現場。
於是,他只能忍著劇痛,佯裝無事,步履艱難地,走進樓梯間。硬撐著,跑下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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