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大酒店,四層,酒店的辦公樓層。
這層有八個房間,其中,師爺慶大開的辦公室,在走廊右側,最寬敞的一間。
而老柴的辦公室,則在走廊的最左邊。
按師爺的意思說,這是為了表示自己絕無監視之意。
但,老柴不知道的是,他辦公室里,其實早已被師爺偷偷安了竊聽器。
老柴走到四層,他聽到師爺辦公室,房門緊閉,但房間裡,隱約有交談聲傳出,除了師爺外,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
聽不清談話內容,但老柴能聽出,那是一個沙啞中,帶有幾分慵懶的女子聲音。
老柴搖搖頭,回到了自己辦公室。
他沒有關閉辦公室的門——這是他以前在電子廠時養成的習慣,辦公室的門,永遠是半開著的。
這表示自己光明正大,同時也歡迎人們隨時找他。
沒多久,老柴聽到走廊里,兩個年輕男子低聲交談的聲音。
老柴聽到談話內容里,提到了「鳴澤飯店」於是放下手裡的筆,往門口悄悄走了幾步。
側耳細聽。
「師爺好像在跟客人商量要事,你說咱倆要不要進去匯報啊?」
「先別了,師爺這人脾氣怪,毛病多。咱們別又不小心,踩了他老虎尾巴。躲遠點,省得他以為咱倆在偷聽。」
「我倆好不容易,打聽到侯一鳴那小子湊了四十道稀罕菜。你說這情報值多少錢?值不值一輛摩托車?」
「你想什麼美事兒呢?頂多再給咱倆弄身兒名牌就不錯了。」
「三姑獎了師爺一輛本田呢!」
「師爺是老闆,你算啥?有兩身名牌就知足吧!」
原來是兩個,被派去打探情報的服務生。
說者隨意,聽者卻是震驚不已。
四……四十道!稀有菜式!
侯一鳴到底是哪路神仙……
這世上,還有什麼事兒是他辦不成的……
看到那個新穎動人的廣告之初,老柴對侯一鳴的欣賞,便有了質的提升。
那冉冉升騰的好感,近乎於膜拜。
他是個愛美食的人,是個立志做神廚的人。
而侯一鳴呢?
拋開廚藝不談,單講對於美食文化的理解深度,在他眼裡,侯一鳴完全擔得起食神二字。
當別的美食家們還在鑽研食物本身的味道,這孩子,已經去探究食物與人類情感的潛在聯繫了。
他完全相信,侯一鳴日後可以成為一個,偉大的美食文化傳播者。
而這樣的人,不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合作夥伴嗎?
何況,他已經湊齊了四十道稀有菜式………
老柴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那雙已經略帶渾濁的眼裡,漸漸有了光亮。
以前,他心中有夢,眼中有光。
如今,身前更有了一條通天大道。
大道盡頭,就是神廚寶座。
兒子就在寶座旁邊,向自己招手。
不等了!
他也不管走廊里那倆後生,猛勁兒開門,大步地走了出去。
倆後生被嚇了一跳,不知道平時溫文爾雅的柴副總,這是哪兒不對勁兒了。
「柴……柴副總好~」
老柴不想搭理他們,把他們推開,急忙跑下樓。
倆後生面面相覷,忽然反應了過來,追了下去。
追到飯店正門口,只見老柴向著鳴澤食府方向疾行。
「壞菜了……是不是咱倆的話被他聽到了……你咋那麼不小心呢?」
「我哪知道啊,他三天兩頭請病假不來上班,我以為他不在辦公室!」
「走,趕緊去報告師爺!」
倆後生轉身,又跑了回去。
總經理辦公室內,煙霧繚繞。
一對男女菸鬼,隔著繚繞的煙霧,密謀籌劃著名什麼。
「看來,你對自己的計劃很滿意。」
說話的,是一位右手夾煙,左腿高蹺,深深陷在沙發里的女人。
抽菸的女人,往往惹人討厭。
但她這般,波浪棕發,唇色紅艷,裹著一身皮衣皮褲的個性女人,吞吐煙圈的樣子,倒是別有一番風韻。
慶大開對於這個三十出頭的紅粉知己,也是這麼看待的。
在他眼裡,她最撩人的樣子,是撣菸灰的那一刻。
纖細白嫩的兩根手指,輕輕擺動之間,撣落些許菸灰。
有一種輕煙霧靄的朦朧感。
師爺知道,這只是這個女人平和時的樣子。
他親眼見過她對人發動攻擊,那雙細白如筍的手,可以輕易劈斷磚頭,也可以戳穿牆壁,甚至可以像撕紙一樣輕易地捅進人體內。
師爺縱橫西山省這麼多年,能讓他心生畏懼的,除了三姑,就只有面前這個女人了。
「談不上滿意不滿意,咱們這些管事,是給主子辦事兒的,主子滿意就是咱最大的滿意……三姑奶奶這次獎了我一輛本田車,應該是比較滿意吧。」
慶大開吐了個煙圈,繼續向這位紅粉知己,吹噓著自己最近的功績。
「那個侯一鳴,只是個運氣好的傻小子而已,如果本本分分做點小生意……估計當的小富家翁還是沒問題的,可他非得當癩蛤蟆,那師爺我就不好意思了。」
師爺抽著煙,八字鬍抖著:「他想搶咱們李家的人,我就讓他知道,他連個想挖去做生意的糟老頭子都保不住!這,就是我給這小子上的一課!」
皮衣女子聽完,沒說話。只是夾著煙,輕輕吐出一個煙圈。
這時,方才那倆服務生跑到辦公室門口,顧不上敲門,急忙撞門而入。
「混帳!懂不懂規矩!」師爺皺起眉頭,拍了一下茶几。
「師爺!大事不好啦!侯一鳴那邊兒搜集了四十道罕見菜式,柴澤厚知道後,他……他剛才直接跑啦!」
「嗯?」
慶大開看了眼窗外鳴澤方向,心內盤算了一下,立馬起身,奪門而出。
皮衣美女自顧自地吞雲吐霧,對眼前的混亂,毫無反應。
或者說,漠不關心。
待慶大開來到鳴澤門口,不見柴澤厚的身影。
顯然,這老小子已經走進去了。
他也不好直接闖進去,便來到落地窗前探看。
上午九點,時間尚早。鳴澤不做早餐,離開門營業還有一個小時。
所以飯廳里,沒有一個食客。
倒是半開放式的後廚,正好也有一面大窗,與外面的大落地窗視野相通。
於是,隔著兩扇窗,慶大開窺探到了後廚里的奇異一幕。
一位皮膚白皙、看著約莫四十多歲,穿著廚師服的中年人,正在灶台前炒菜。
他身後,是侯一鳴和柴澤厚,還有鳴澤食府之前的主廚。
慶大開看不到二人的正臉,但能感覺到,侯一鳴和柴澤厚,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那胖男人的操作。
直覺告訴慶大開,這一幕絕不簡單。
如果再不出手干涉,事情的走向,很可能要脫離自己的控制。
於是,他也顧不上什麼臉面、禮節,如一頭髮瘋的凶獸,衝進了鳴澤大堂,直奔後廚。
推開後廚門的剎那,他就被一個魁梧年輕人攔了下來。
同時,裡面的三個人,齊齊看向了慶大開。
侯一鳴對這一幕,並不意外。
他知道,只要柴澤厚跑進來,師爺遲早會氣急敗壞。
只是他這般不管臉面、不顧身份的莽撞之舉,看起來著實如小丑一樣可憐又可笑。
「呦,這不是師爺嘛,我們鳴澤不做早餐,您要是想嘗嘗鳴澤的手藝,可得再等一個小時嘍。」
柴澤厚看他闖了進來,也有些尷尬和心慌。生怕自己,給侯一鳴惹出大麻煩。
「這人是誰?炒得是什麼?」
直覺告訴慶大開,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廚子,不簡單。
他對這個廚子的關心程度,甚至超過了柴澤厚。
他總覺著,這個人將是侯一鳴挖走柴澤厚的關鍵人物。
甚至,還是侯一鳴日後攻占并州餐飲界的,關鍵人物。
不愧是李家師爺,八大管事之首~直覺之敏銳,不亞於侯一鳴。
「既然您開口問了,我就向您隆重介紹下。」
「這位是東廣省百年老字號,溫家私房菜的老闆,溫俊卿。」
「他將向我提供六十道溫家私房菜里,從未面世的獨創菜品。」
「以後,他就是我們鳴澤食府的行政總廚。而且,就像我在廣告裡承諾的那樣。他將擁有鳴澤食府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另外,也將擁有另外四十道稀世菜品的共享權。」
待侯一鳴介紹完中年人的身份,慶大開已是心亂如麻、口舌生結:「什……什麼?溫家私房菜……國宴?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跑來幫侯一鳴這個窮小子……」
胖乎乎的中年人不急不緩地結束了手裡的操作。
他像是進行什麼儀式似得,仔細擦乾淨自己的雙手,又摘下頭上的廚師帽,這才抬頭看向師爺。
那張十分喜慶的胖上,小眼睛裡,深藏著一絲凌厲。
「為什麼?為了一個老朋友。」
「回去告訴你們那個國家特級廚師,肖萬年。」
「就說我溫俊卿回來了!他從我手裡偷走的、搶走的一切,我以後要挨個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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