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電器的進攻持續到了第四天,鳴電電器行依然無動於衷。
就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他們每天到點兒開門,到點兒下班。
仿佛店外的推廣員和社會青年壓根不存在一樣。
正常情況下,在遇到生命威脅的時候,激烈的反抗是生物的本能——企業也不例外。
而鳴電電器行是一家無比正常的企業。
正常的企業,用不正常的方式應對外來的威脅。
這便是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小學生都明白的道理。
連續幾天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便意味著這事情不大對勁。
劉麗君很清楚這個道理,西北電器的所有高管也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們必須有所動作了。
西北電器行。
會議室里,劉麗君胖乎乎的臉上帶著深沉而陰冷的神色,但額頭上的汗珠破壞了她的氣勢。
所有幹部們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喘——這些日子,他們已經充分領略了這個女人的雌威——脾氣暴躁,喜怒無常。
比起之前俞德厚那種陰沉沉的壓迫感,現在的劉麗君顯然更難伺候——而且工作也更難做。
俞德厚在的時候,無論他的氣勢多麼陰沉,起碼工作是好做的——俞德厚永遠可以找到正確的方向和正確的解決問題的思路,大家只要盡心盡力執行即可。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劉麗君的脾氣更加暴躁,動輒罵人不說了,公司的方向也是充滿混亂。
砰砰砰!
劉麗君有些煩躁地拍了拍桌子。
「你們一個個頂著這麼大的腦瓜子,裡面塞的都是稻草嗎?這麼多人,愣是沒一個人能說出來,鳴電電器行為什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你們的經驗呢?」
幹部們低著頭沒人說話,於是劉麗君更暴躁了。
她抓起手旁的白瓷杯子,直接摔到了會議桌上。
啪!
白瓷杯子在會議桌上四分五裂,杯子裡的茶葉和茶水四處飛濺,杯子附近的幹部們紛紛驚慌地閃避。
「廢柴!養你們幹什麼用的!這麼點東西都分析不出來!」她煩躁地拍著桌子,「你們有什麼用!」
然而她的脾氣註定不會得到回應。
劉麗君一個人暴躁地發泄了半分鐘後,喘了口氣。
她沉著臉:「白瞎你們這麼高的工資,真到事兒上還得靠我……」
她用手指關節敲敲桌子:「第一條,繼續加大折扣力度。」
聽到這條自取滅亡的命令,所有幹部都身軀一震,但這次,不會有任何人發聲提醒她了。
劉麗君沒有等人們回話,而是像自言自語一樣,說出了第二條命令:「子良,你組織人,繼續在他們所有店鋪門口搗亂,必要的時候,動靜可以大一點。」
劉子良低著頭,聲音有點沙啞:「是,姐……不,劉總。」
劉子良心中有些悲哀。
他雖然不懂經營,但畢竟在西北電器幹了這麼多年,對很多事情,他心裡也是門兒清,像姐姐這種進攻方法,哪怕最後能擊敗鳴電,自己也會元氣大損,究竟是賠是賺,恐怕會是個巨大的問號。
但姐姐這些日子在西北電器的所作所為,讓他這個當弟弟的也說不出口。
前日裡,他只是提醒了姐姐一個小事,就被一頓臭罵,還潑了他一臉水。
這次,他只想低頭應承著,至於公司是死是活……
他劉良才管不著,也不想管!
劉麗君見會議室里其餘人沒有反應,滿意地點了點頭,敲了敲桌子示意散會。
散會後,所有幹部紛紛逃也似地離開會議室。
等人們都走後,劉麗君一個人留在了會議室里,沉默了很久。
「鳴電電器行……到底要幹什麼?」她一改之前暴躁焦慮的神色,一個人微微不安地喃喃自語著。
劉麗君感覺自己的心,有些亂了。
劉麗君這個當代家主的位置,是爭搶得來的。
為了得到這個家主的位置,劉麗君付出了很多。
最初,家族裡所有人,都覺得劉麗君的二哥更適合家主的位置。
而劉麗君,連前三都排不上——不僅因為她是女子,更因為她的能力在家族裡也不突出。
如果不是因為有俞德厚幫助,劉麗君想坐穩這個家主的位置,其實很難。
這幾年,她二哥一直在家族人的耳朵里鼓吹劉麗君不適合當家主,應該由他來當。
家族裡有許多長輩,也對這種說法表示支持。
所以,許多年裡,劉麗君的內心都是焦慮且自卑的。
她一方面厭惡她的丈夫,一方面又需要仰仗他;她一方面憤恨家族對她的不信任,又一方面小心翼翼地想要努力維繫他們的信任。
所以她很多時候顯得暴虐而憤怒。
但在家族會議時,又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冷意。
在會議室里焦慮了許久後,劉麗君忽然重重一拍桌子。
她站起身出門,坐進了自己的汽車。
她對著司機冷聲道:「開車,去鳴電電器行。」
侯一鳴有些好奇地在自己會議室里接待了這位姓劉的女子——俞德厚的妻子,劉家的現任家主,西北電器目前的掌門人。
當他帶著不加掩飾的好奇目光打量她時,她也沒有掩飾自己看到侯一鳴時,眼中的震驚光芒。
俞德厚的妻子,居然是這麼一個高大胖姐?
鳴電電器行的掌門人,居然是個這麼年輕……還這麼好看的少年?
兩人都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侯一鳴示意劉麗君落座。
「劉總,大駕光臨,有何貴事?」侯一鳴看著劉麗君淡淡微笑著,「有事請儘快說,我還忙著抵禦你們的進攻呢。」
雖然他下令按兵不動,但畢竟心中有火——四天沒營業額,任誰心裡也不痛快。
劉麗君沒有被侯一鳴的話激怒,而是緩緩坐了下來。
她微微抬著頭,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侯一鳴。
然而,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清秀平靜的臉,一股無法控制的怒意從她心頭漸漸湧起。
她忍不住開口冷諷道:「我始終不明白,像你們這種下等人,為什麼非要拼命反抗?你永遠不明白,像我們劉家這樣的大家族,究竟有多大。我們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你的反抗,註定是沒有意義的,西山省的電器行,註定是我們劉家的。」
她抬著下巴,語氣傲慢:「下等人,我勸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反抗註定是沒意義的。」
侯一鳴的表情漸漸冷了下來。
「下等人?」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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