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死她,砸死這個野種!」
「她和她媽都是下三濫的貨色!呸!」
「不要臉的臭婊.子,給我滾出鹿鳴巷!」
滂沱大雨中,無數石子砸向少女纖細單薄的身體。
林知幼坐在輪椅上,一襲白色連衣裙沾滿斑斑血跡,猶如雨中殘敗的紅玫瑰。
她疼得說不出話來,攥緊拳頭,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啪嗒——
雨珠順著她顫動的長睫落在石板路上。
林知幼甫睜開眼,少年頎長的身影倏地撞進她的視線中。
他濕漉漉的眼睛泛著猩紅,將那幾個扔石子的人紛紛打趴在地。
下一秒,他一步步走向林知幼,跪在她的輪椅前。
他牽起她的手,輕輕舔舐掉她手背上殷紅的血跡。
林知幼微微震悚。
他俯身靠近她,清冷的嗓音裹挾著雨聲落在她的耳邊。
「別怕,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他灼熱的氣息貼上她的肌膚,「只有我可以。」
畫面定格,一個深深的吻覆上她的唇……
—
「幼幼,幼幼!」
林知幼猝然驚醒。
室內明亮的燈光刺進她的眼裡,令她微微晃神。
身旁的思桃擔憂地看她:「你沒事吧?叫你一直沒應。」
「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林知幼坐起身子,背離靠椅,抬手擦了下額上涔出的細汗。
她又夢見他了……
這次的夢比之前更加光怪陸離。
周圍的溫度很低,冷氣鑽進林知幼的鼻息,令她的身子不禁一顫。
思桃搖了搖她的胳臂,焦急道:「你快起來,那個導演好兇啊。待會兒上場晚了,又要挨罵了!」
果然,戴著工作牌的執行導演從滑冰區走來,朝她們大聲喊:「怎麼還在這兒磨蹭,趕緊過來!」
今天,林知幼來到這個劇組擔任女主角的花滑替身。
剛剛候場太久,她不小心就睡著了。
她抻了個懶腰,聽從導演的指示,穿著冰鞋輕巧地滑上冰面。
彼時林知幼的身上穿著一件純白色的考斯騰,烏黑的發挽成花蕾,滿滿膠原蛋白的臉上,皮膚水嫩透亮,鹿眼霧蒙,櫻唇晶瑩。
鏡頭跟隨她的動作不斷移動,勾勒出少女的輪廓。
剛滿十九歲的小姑娘看起來乖巧軟糯,身材卻格外惹火。
緊緻的衣服襯得她胸豐腰纖,一雙美腿筆直雪白,身姿曼妙婀娜。
整個人漂亮得不像話。
只見她單足豎立在冰面上,浮腿從背後抬過頭頂,雙手勾住冰鞋的冰刀,做出了一個優美的貝爾曼旋轉。
而後,林知幼跟隨鏡頭繼續蹬冰滑行,起跳、旋轉,宛如翩躚飛舞的冰上蝴蝶。
直到她和思桃拍完另一場群演的冰上戲,兩人這才收工。
她倆換上常服,拎著冰鞋包離開拍攝地。
思桃一臉羨慕地看她:「幼幼,剛剛我愛豆竟然沖你笑了,我好想魂穿成你啊!」
思桃這次來劇組當群演,純粹是為了追星。
她的愛豆裴焰是這部劇的男主角。
而林知幼來劇組是為了打工賺錢,幫媽媽分擔壓力。
這次劇組的拍攝周期很短,她們正值休賽期,便和隊裡申請報備後進組拍攝。
彼時思桃冒著星星眼問:「說實話,剛剛裴焰沖你笑時,你有沒有被電到?」
林知幼搖搖頭。
思桃泄氣:「他長那麼帥,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就叫帥了?」
「難道你見過更帥的?」
林知幼愣了愣,她確實見過。
她的腦海里勾勒出那個人的面容。
過去三年了,她依然忘不了他……
思桃纏著她回答,林知幼側過頭,剛想說「別鬧」,餘光卻瞥見身後有三個黑衣人正緊緊地跟隨她們。
看樣子來者不善。
林知幼的眉頭一擰。
她拉了拉思桃的袖子,低聲道:「快走。」
思桃這才反應過來。兩人疾步向前,剛想踏出這條巷子,幾道身影卻突然竄到她們眼前,擋住了她倆的去路。
為首的黃毛男人痞里痞氣地朝她們身上打量:「你們誰是思桃?」
「我們不認識這個人。」
林知幼的嗓音甜膩綿軟,語氣卻強撐著,控制得很平靜。
黃毛抬了抬眉骨,他身後的小弟將手機舉到他面前,指向思桃確認道:「老大,就是這個女的!」
話落,林知幼趕緊拉著思桃迅速向前跑。
她奮力地拔腿向前,身後卻傳來了刺耳的尖叫聲。
「啊——」
黃毛拽住思桃的長髮往後一扯,林知幼拉著她的手驀地被鬆開。
只見他掏出一把小刀,眼裡泛出銳利精光。
「小妹妹,對不住了。有人花錢買你這張臉!」
「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幾天前,思桃和學校花滑隊的隊員陳鶯在練習時,無意間用冰刀割傷了陳鶯的臉。
陳鶯素來與思桃有過節,認為她是故意為之。
這才懷恨在心,暗下「殺」手。
思桃被黃毛掌控住,嚇得眼淚直掉。
「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她!這件事校領導早就給出處理結果。我道過歉,也付了醫藥費……」
「這我管不著。」
黃毛提起刀,剛想抵在她的臉上,林知幼就掙開身邊人的桎梏,衝到他的面前。
她將思桃拽到自己的身後,極力遏制住自己顫抖的嗓音。
林知幼仰起頭,佯裝鎮定道:「你們要敢傷她,我跟你們拼命!」
「你拿什麼來拼?」
黃毛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他身邊的兩個小弟也笑作一團。
其中一人的眼睛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轉,搓著手說:「這妞有點血性啊!那位只說嚇嚇他們,既然她這麼橫,要不哥幾個兒就把她給辦了!」
林知幼長得清純可人,身材又好,看著像是個雛兒。
這要是能上……別提多帶勁。
黃毛看了她幾眼,心裡打起「獨吞」的主意。
他笑道:「別嚇著人家小姑娘。」
他抬手搭上林知幼的肩,她下意識地躲開。
黃毛陰惻惻地看她:「妹子,你跟我們走一趟。只要你陪我們喝幾杯酒,哥幾個兒就放你們回家!」
思桃慌張地攥住林知幼的衣袖,眼裡滿是懼色。
林知幼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嗓音微顫道:「好。」
如今她們逃不了。
只能拖延時間,尋找生機。
—
人頭涌動的酒吧里。
林知幼坐在卡座,周遭人聲噪鬧。
她默默地想,這裡人多,黃毛一時半會兒不敢對她們怎麼樣。
就怕他們灌醉或在她們的酒杯里下藥。
林知幼眼神示意思桃,朝黃毛說:「我們想上廁所。」
「一個個地去。」黃毛指向思桃,讓她先去。
一個去,一個留下做挾持。
林知幼看破他的心思,眼見他的小弟跟著思桃去了。
她坐在軟沙發上,肚子卻突然一陣絞痛。
黃毛端著酒杯湊近她,林知幼捂著肚子,臉色泛白,勉力地挪開位子遠離他。
他的酒杯卻湊到她的唇邊,林知幼的眼裡難掩厭惡:「我不喝酒。」
「多喝兩杯就會了,來吧……」
話音未落,有人急匆匆地跑來,喊道:「老大,人沒看住,跑了!」
「廢物!」黃毛劈頭甩給他一巴掌。
林知幼剛來時就和思桃商量好,趁著上廁所的時機偷溜出去搬救兵或報警。
黃毛看到她嘴角噙起的弧度,怒道:「臭丫頭,你們敢耍我!」
他疾步上前,抬手扼住林知幼的喉嚨,拿起酒杯就想給她灌酒。
那一刻,林知幼掏出旁邊包里早已事先準備好的冰鞋,冰刀亮出,唰地劃傷他的手臂。
黃毛吃痛地悶哼一聲,眼見她想跑,立馬喊道:「把她給我摁住!」
兩個小弟趕緊上前。
林知幼拎起冰鞋包,撒手將桌上的酒杯全都甩到地上。
杯子應聲落地,發出劇烈的玻璃砸碎聲。
即便酒吧里的樂聲再響,這處卡座位置再不起眼,動靜鬧得這麼大,一時間,周圍的人都注意到了。
林知幼趕緊趁亂逃跑。
身後的黃毛三人緊追不放,她疾步穿過舞動的人群,有閃爍的燈光晃在她的眼前。
林知幼感受著下腹傳來的陣陣疼痛感,不適地向前跑,用盡全身的力氣。
絕對,不能被抓住……
就在她跑到酒吧門口時,街燈的光明晃晃地照進來,她登時撞上來人結實的胸膛。
她抬頭,還未看清那人的臉,身後就傳來黃毛氣急敗壞的聲音。
「臭丫頭,我看你往哪兒跑!」
林知幼的身子一抖。
黃毛上前就想拽住她的胳臂,下一秒,一雙修長勁瘦的手猛地攥住他的腕骨。
男人身形挺拔,眉宇間線條冷硬,漆黑的眸里深不見底,猶如星垂平野。
黃毛怒道:「你他媽誰啊?」
「我是你老子。」他的嘴裡咬著根煙,嗓音冷戾又帶著點懶散。
黃毛暴躁地想甩開他,男人低睫,眸色一凜,將煙摁在他的手臂上。
猩紅的煙火瞬間滅掉,他猛然使勁,發狠般將黃毛的手腕扭向另一處。
他的動作極快,黃毛措手不及,痛得叫出聲。
他的兩個小弟立馬上前幫手,卻被男人身邊的幾個人就地打趴了。
直到他們倉皇逃開,林知幼怔怔地望向面前的男人,完全移不開眼。
那個埋藏在她心底多年的名字,輾轉在唇齒間,半晌才出口:「江野……哥哥。」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遇見他。
在這樣窘迫的境地下,與他重逢。
有人見他倆氣場不對,打趣道:「野哥,剛回國就遇上以前的情兒啊?」
江野睨了他一眼,眼裡平時的調笑與玩味全都散盡。
他冷冷道:「她是我妹妹。」
「親妹妹?」
江野目光灼灼地盯著林知幼,頓了好幾秒,才道:「差不多。」
林知幼垂下眼瞼。
夜風微涼,她的心裡也泛起徹骨的冷。
同行的女生走過來,攬上林知幼的胳臂:「既然是野哥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一起玩吧!」
幾個男生聽笑了,同行的其他女生也紛紛附和。
江野的女人緣向來很好,林知幼看出她們的討好意味,心裡格外不自在。
她抽出那人的手,捂著泛疼的小腹道:「不了,我得回去趕作業。」
「這麼著急嗎?」江野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林知幼輕輕「嗯」了一聲,她剛走兩步,雙腿內側突然微微一熱。
林知幼瞳孔一凝。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她不露聲色地將冰鞋包捂在背後,遮擋住自己的身子。
「我先走了。」她忍著腹痛,著急忙慌地跑開。
不敢去聽身後人們疑惑的聲音,更不敢去看江野臉上的神色。
林知幼剛走了一段路,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她怔忡抬頭,撞上了江野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傾身靠近她,林知幼的呼吸一窒。
只見他靜默地脫下自己的深色夾克外套,繞過她的身後,系在她的腰間。
林知幼攥緊手裡的冰鞋包,嗅到他身上好聞的羅勒味。
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動——
他看出來了!
她白皙的臉蛋瞬間染上緋紅,囁嚅道:「我還是還給你吧,別把血沾到你的衣服上……」
「沒事。」
聞言,林知幼的動作沒停,剛想摘下外套,江野的手就覆上她的手背,將她攔住。
他溫熱的體溫傳遞到她的肌膚上,那一刻,林知幼感覺自己身上的每根血管都在跳動。
她觸電般地鬆開手。
江野的眉間透著淡淡的陰翳,鴉羽般的黑睫壓了下來。
冷冽的嗓音傳進她的耳畔:「你在躲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