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白校草是個恐高者,他爬山還淨撿人少的道,路比較陡的地方都得我拉他,我還得給他加油好讓他克服心理障礙,他怕別人看見他一米八幾的個兒爬個一米八幾的坡比一米六的女生還小心翼翼的廢物樣。Google搜索
人少的路更陡更難走,我得一直不停地拉他,他才上得來,有時我稍微走快點兒,白校草就在下面使勁喊我:「姜赫!姜赫!」
我頭也不回地應他:「哎哎哎,別吠了,等我把路探清楚了再來拉你!不然我們這樣蝸牛似地爬,天黑了也到不了山頂!」
我一路爬到坡頂,確定腳下踩的都比較結實,才掉頭下去拉他,這一回頭,就見白瑛像45度焊在泥地里的杜莎蠟像一樣,兩手扒著一旁兩塊石頭,那一動不敢動的樣子好笑極了!
我指著下面說:「你後面那坡垂直高度還不足五米,坡度不到45度。」
「我不知道嗎?」他皺眉,沒膽兒看我,但無論何時都有氣勢懟我。
我又認命地倒回去,邊下邊說:「白瑛你說你恐高幹嘛還要來爬山啊?」
他依然一動不動扒著石頭,口吻極其嚴峻:「我當然有我的理由。」
「來來,手給我吧白校草~~」
白瑛這才鬆開右手猛地抓住我的手。
那一下抓得特別緊,把我手背都抓疼了,你瞧瞧那小眼神,這人報復心忒強!
我拉他的時候手上故意一松力道,白瑛立刻就往下滑了一步,他心驚膽戰地看著腳底,在那兒嚷嚷:「姜赫!姜赫!我這邊站不穩了!」
我說:「哎哎哎,我盡力,我盡力拉哈!你抓我的手別抓太緊,小心把我也拽下去了。」
他一個勁在那兒點頭,手上的力道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慌得一比!
哈哈哈,白瑛這人吧,平時就得這樣給他點兒苦頭嘗嘗,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都怪白瑛亂指路,我們爬到一半就沒路可上了,困在林子裡不上不下,最糟糕是突然就下雨了,白瑛仰頭看了看天,很瀟灑地把兜帽提起來罩住腦袋,我倆停在一棵樹冠茂密的大樹下,好在沒打雷。
雨一大,樹也不管用,雨點三三兩兩地砸下來,我看他自己戴著帽子氣定神閒地低頭看手機,氣不打一處來,撲上去就扒他衛衣,白瑛猝不及防雙手抱胸前,護住被我拉開的衣服,說:「好了好了,勻一半給你!」豆大的雨點往我腦門上砸,我說快點兒啊,他才脫下衛衣,然後「呼啦」一聲,黑色的衛衣冷不丁撐在我倆頭頂。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感到他左手繞過我背後撐在我肩頭,羊毛衫毛茸茸的袖口擦在我耳廓上。
「自己撐一下啊。」白瑛看我一眼,這一眼極其地近,我感覺他眼睛裡的光都流到我眼睛裡了,雨是冷的,那光隨著他的呼吸顫動,是熱的。
我趕緊回神接過衣服在頭頂遮好。
雨一直下,淅淅瀝瀝,我聽見白瑛在我旁邊說:「雨好大啊,你來找我前怎麼不看下天氣預報?」
一會兒他又說:「姜赫,我認識你都二十年了,好長啊。」
而我只是靠著他肩膀,裝作不耐煩地「嗯嗯嗯」地聽他說,只希望這雨能「細水長流」。
二十年了,現在回頭去看好像是轉瞬即過,可是二十年裡,世界改變了多少呢?二十年前還沒有智慧型手機,只有摔都摔不壞的諾基亞,二十年前還沒有英雄聯盟,二十年前周杰倫才剛剛出道,二十年前也還沒有蘋果手機。
如今諾基亞已經成為歷史,英雄聯盟被更火的王者榮耀取代,周杰倫成大前輩,賈伯斯都不在了。
可我和白瑛還在一起,我和他都變了,「我和他」卻沒變。
因為迷路,雨停後找下山的道找了好久,天都快黑的時候我們終於看到山腳的農家樂小飯館,找老闆問了路,正好也餓了,就在農家樂里點了兩個小菜,打算吃飽再去停自行車的地方。
飯館養了兩隻土狗,一黑一黃,我們吃飯時兩隻大狗就在外面的小樹林裡追來追去地玩,大黑狗不管走哪兒大黃狗都跟著,趴也趴一塊兒,我和老闆娘嘮嗑,說這兩隻狗感情真好,它們是兄弟嗎?老闆娘說不是,黃色那隻本來是條流浪狗,也不知道怎麼流浪到這兒來了,當時還小,看著怪可憐,就一起餵著了。
我含著筷子看兩隻狗走哪兒都形影不離,笑著對白瑛說,是不是挺像咱們的。白瑛也抬頭看過去,那兩隻狗剛剛還在草地上嬉戲打鬧呢,這會兒那隻大黑狗突然就趴大黃狗背上,然後一頓猛聳,看得我尷尬極了。
白瑛低頭夾菜,淡定地說:「像我們嗎?」
我紅著臉悶頭吃飯,心裡罵那大黑狗不是個東西,竟然對自己的好哥們都下手!
吃完飯走到停單車的地方時,天空已經灑滿星子,這次是白瑛載我,路上的雨水還沒幹,一路都倒映著頭頂的星空,不去仔細分辨,就仿佛是行駛在銀河上。果然最美的東西都是不要錢的,也是轉瞬即逝的,人應該多停下來看看身邊的美景。
白瑛騎得不快,我忽然拍他,說停停停,他受不了地停下來,腿撐在地上,說:「怎麼了,還暈車啊?」
我看他右腿輕鬆支在地上,車子也不再歪斜了,頓時有種「我家長腿竹馬初長成」的感慨。我指著路邊的林子:「我剛好像看見螢火蟲了。」
他掃了一眼:「那你應該看錯了,這個時節已經沒有螢火蟲了。」
「是嗎?」我有點遺憾,「可惜了。」
我就在那個夏天看過一次螢火蟲,之後我再獨自去那個林子,林子已經有些荒蕪了,再也沒見過螢火蟲。
白瑛說:「沒有螢火蟲還有星星。」他抬頭看天,嘴角有一絲淺笑。
星空亘古不變,和那年夏天是一樣的。反正我看不出有哪裡不一樣。
我看著他的側臉,微風撩起他的劉海,他的額頭像頂著群星,說不出的驕傲和漂亮,我只覺得心口怦然,不禁說:「二十歲生日快樂,白瑛,你長好高了。」
他低頭看向我,從頭到腳又到頭,說:「你也一樣,以前才這麼點兒高。」說著拿手在自己胸口比了比。
我嗤之以鼻,以牙還牙地比了比自己腰:「你以前才這麼點兒呢。」
他這麼點兒大的時候其實我也和他差不多,我們翻幼兒園的牆還需要疊起來,我咬牙把他頂上去,他再咬牙把我拉上去,後來我們長大了,自個兒就能翻過高中更高的圍牆,還能比比誰翻得快。但我們都還記得對方是個小不點兒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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