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到學校遲到了整整十分鐘,上了遲到名單,得課後留下來做清潔,氣得我把書包擲在課桌上,又好死不死被路過的老班瞄到,訓了我一頓,我忍氣吞聲地把書包掛椅子上,心說都怪白瑛!
今天狀態不好的不只有我,高翔昨晚按時赴了約,看完演唱會回來臉色比白瑛還白,我問他成功不,他說他去了,坐他旁邊的是學姐他們班主任王啟工。
我看他講得兩眼發黑,可想而知那一場演唱會對他來說是怎樣的煎熬了。
我覺得這事學姐做得太不地道,直接給人高翔同學造成了畢生的陰影,下課後我本想上去找白瑛把話好好問清楚,結果剛巧在走廊遇見了孫甜學姐,我想不過味,就直接替高翔質問她了。孫甜也是一臉抱歉,說她也不想的,這事不知道怎麼的被他們班主任知道了,就把票給收走了,為此她也被連累叫去辦公室訓了話。
我聽完腦子裡立刻就有了不好的聯想,當時教室里除了圍著學姐和我起鬨的女生,就只剩教室門外的白瑛了!
中午找到白瑛的時候他在學校網球場打球,我一進網球場,一記球就朝我飛來,不過那球最後改變了方向,「磅」一聲砸我旁邊,他看我一眼沒說話,又拋了個球,我說行了,沒看我人在這兒呢,我有話要問你!
又一記球飛來,砸在我後面鐵絲網上,鐵絲網哐啷哐啷地響,響得我心裡莫名毛躁。
白瑛擦了擦下巴上的汗,冷著嗓子道:「說。」
我等周圍都沒人了,壓低聲音問他:「是不是你去告的狀?」
白瑛拋球又是一下打在網子上,問:「證據。」
他這個態度已經很說明問題了,我氣道:「證據是除了你沒別人!」
他終於放下了球拍,露出了學霸無懈可擊的一面:「當時教室里不止我一個人,你怎麼就斷定是我?我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心說因為就你最愛告狀!別人不知道但我太清楚你這個臭毛病了!然而一張口我就卡住了,他問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把我問懵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是啊……
我忽然意識到當天他看我時反常的表情,他所有反常的舉動,他也不是沒告過我的狀,沒和我吵過架,但是從來沒露出過那麼難以描述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反覆無常故意整我,就像是……充滿了嫉妒……
難道他喜歡孫甜?
這個答案正中紅心,我完全懵了,再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們各自占據著網球場的一邊,天空暗下來,一兩滴毛毛雨落在我臉上,透心的涼。白瑛看了我一眼,轉身說:「你不讓開就算了,我不打了。」
我目視他背著網球拍離開網球場,我只能目視他離開,我的好朋友,從小一起穿連襠褲長大的兄弟喜歡上了一個女生,我非但不覺得高興,反而很難受。明明他只是個從小欺負我到大的魔王,我為什麼要有一種好像他被別人搶走了的不滿?
就是從那一刻,我開始意識到,我對白瑛,好像不僅僅是不滿而已,還有更多我無法說出口的感情。
***
那天放學的時候我拎著書包無精打采地走出校門,發現白瑛竟然在等我了,見我出來他把單車的腳撐踢起來,騎上車,只側頭對我說:「走吧。」
我聽過無數個他說的「走吧」,沒有哪一聲像此刻一樣生疏。
可我也只能坐上去。
他的單車后座還是那個粉絲的坐墊,本來是給未來的女朋友準備的,我鳩占鵲巢了這麼久,已經把它都坐舊了。我竟然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看見他和別的女生在奶茶店買奶茶,我該做什麼,我會站那兒看很久,還是掉頭就走,然後去網上定製一個一模一樣的粉色坐墊,送給他。
白瑛騎著車,我們在車流中沉默地穿梭,我好像什麼都看不見,只看見那些五顏六色的燈光,在身邊毫無意義地遊走,像深海的魚,醜陋的,卻是會發光的。
車子並沒有走向回家的方向,等我回過神時,我們停在燈火通明的體育館外面。
「我們去看演唱會吧,」白瑛說,「難得她們來一回。」
他的身後是女團姐姐們的巨幅廣告牌,可是我再也看不見她們了,歐派還是大長腿,都比不過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買的票,雖然只是看台票,但是真的令我感動,也許白瑛也喜歡她們,他只是要面子,或者不願承認自己是因為在我的電腦里看到她們的照片和視頻才喜歡上她們的,他就是不願意承認他的審美是和我一個級別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傢伙。
演唱會真美好,看著看著,我們就忘卻了煩惱,又可以開心地笑了。
我人生第一次演唱會,是在就快十七歲的時候和白瑛一起看的。
會一直記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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