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逐漸接近寒冬，各種的泳壇賽事也漸漸稀少。很多隊員們都進行了集訓期，期盼在一段時間的蟄伏後能一鳴驚人。

  這一整年裡，陳珺可和白羽都是各奔東西。臨到隊裡快放假了，大家才重回省隊。

  然，不知是上一次白炳炎死去事情的隔閡，還是因為太久的疏離，兩個人再見之時，都變得沉默許多。

  偶爾，他們各自奪得冠軍的新聞被分享在飛躍七人組小群里，其餘五人討論熱火朝天，他們卻都默契地不吭聲了。

  陳珺可覺得，白羽肯定是看到了那些談話了，也看到了她如何的取得進步，可他卻沒有一句鼓勵的話兒。

  她想起了他們從前在濛鎮的美好時光，那時的他們都還小。白羽在江邊救了落水的她，他們成為朋友，他教她游泳並克服對水的恐懼，一起在白家麵館里聚餐。

  那時的她天真地以為，他們會是永遠的朋友。

  卻不曾想，他們之間還是築起了一道屏障——她隱瞞了白炳炎手術病危的事實，讓他對父親之死抱有永遠的遺憾。

  臨近新年，高秀玲給他們「相親相愛一家人」群里發去信息，這次白羽倒是很快就回復了，說：「好，高姨，我今年春節回家過年。」

  陳珺宇接著話道：「太好了！白羽哥回來過年，姐，你也沒有問題吧？」

  良久，一直躺床上盯著手機熒幕的陳珺可才是用纖細的手指按下一個「好」字。

  手機那頭的白羽似乎受到觸動，在群里的話語也變得活躍起來，跟陳珺宇一起商討起新年想吃什麼，到時候去哪兒玩？

  同樣活躍的還有飛躍的七人組小群，大家在群里商討著新年七天假期，怎麼都要聚一聚的。

  去年夏天，王丹、范沖、陸謹奇分別考上了北京體育大學和霖市體育大學，都是選修的游泳專業，將來畢業後做游泳教練。

  王丹說：「自從你們去了省隊後，我們仨也是每天兢兢業業地刻苦學習，現在好不容易都考上了大學，過年時一定要見個面慶祝一下！」

  陸謹奇和范沖也都舉雙手贊成。

  陳珺可說：「真羨慕你們，能夠讀大學，我們現在每天的生活除了訓練就是訓練，連晚自習都很少了。」

  是呀，為了衝擊下一次奧運會做準備，她和李聖月現在都成為省隊的主力軍了。

  然，那一年的寒冬卻突發了一場肺炎，病情席捲全球。

  一時間，新聞鋪天蓋地地宣傳著，口罩嚴重脫銷，導致人們都不敢隨意上街了。

  當時，白羽正在外地集訓。而陳珺可和李聖月等人則在隊裡訓練，對這些消息並沒在意。

  等到引起關注時，才發現很多城市的已經封閉。而這場疾病也嚴重到在每個出市去外地的人，都需要在家或者特定的地方隔離半月之久。

  省隊在得知這一情況後，讓每個隊員都儘快放下手裡的訓練，先驅車回家。想著這場疾病應該不會耽誤太多時間，讓出門在外一年多的孩子們回家團圓，也算給家人們一個交代。

  陸謹奇老爸特意開車來霖市接人，他現在霖市體育大學讀大一，王丹去的是北京體育大學，不過也剛好是坐今天下午的高鐵回霖市。

  陸父接了兒子後，又去省隊接了陳珺可，然後三人一起去火車站接王丹，再一道回的濛鎮。

  一路上，三人說說笑笑，王丹向他們講述在北京的所見所聞，還道：「謹奇，你好好讀書，等將來考研時來我們學校。珺可你也是，下次去北京比賽時，一定要約我哦！」

  他們還完全沒有感受到這場病情將給生活帶來的改變。

  等陳珺可回家後，發現母親準備了很多的食物，大都是她和白羽喜歡的。

  然而，陳珺可姐弟都已經到家，唯有白羽還聯繫不上。

  到了大年二十八晚上，白羽打來電話，說是網上沒能搶到票，今天一大早跟著隊友們去火車站排隊買票，終於是買到了一張站票，是明天早晨五點半的火車，大約要二十九日下午三點到霖市，然後在火車站坐一宿，準備第二天清晨趕車。

  高秀玲聽說後，勸道：「火車站太冷了，還是回酒店睡一晚吧，把鬧鐘調早點起來就是了。」

  白羽說：「那可不行，現在火車站已經等候很多人了，就怕到時候既不進來，我還是在這邊等著的好。」

  高秀玲叮囑了他幾句注意安全之類的話，才掛斷電話。

  漫漫長夜，白羽坐在人滿為患的火車站大廳長椅上，看著電視機里不斷播出的新聞，心中隱隱感覺到不安。

  少頃，一個同行的隊友抱著一大疊口罩跑回了，人手發了一包，道：「現在藥房裡口罩都脫銷了，聽說咱們回各自的城市後，也需要戴的，都快點戴好了，預防交叉感染！」

  有人笑起來：「不至於吧，哪有那麼誇張？」

  白羽聞言，確實默默地拿出一個口罩來，戴上了。

  這些天的集訓讓他感覺整個人實在太疲憊後，於是將羽絨服後的帽子往頭上一戴，手往手袋裡一伸，靠在椅背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將他搖醒：「不好了，白羽，W市這邊封城了，所有交通工具都停運了，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市。」

  「啊？」白羽張開惺忪的睡眼，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前方一陣騷動，有乘警在維持秩序。

  他一下覺得心裡很慌——已經答應了高秀玲回家的，而且他很久沒有見過陳珺可了——上次的事他早已經想通了，就想著當面跟她道歉呢！

  忽然，手機信息提示音「滴滴」響起，白羽拿出手機一看，全是親友、隊友、教練發來的信息：

  「小子，新聞里說W市封城了，你現在怎樣？」

  「白羽哥，要保重好自己！」

  「小羽，你在那邊要注意安全，不要出門，等管理松點，隊裡會派車去接你回來的。」

  最後，是「相親相愛一家人」群里，高秀玲和陳珺可姐弟倆的擔憂地詢問。

  「小羽，你現在怎樣？上火車了麼？」

  「白羽哥，你要是沒能回來，就找個酒店好好休息一下，現在外面病情很嚴重，一定要注意！」

  最後是女孩的話：「不要擔心家裡，我們都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那句話仿佛一股暖流湧進了白羽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