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瑞將李聖月喊到了樓下的操場上。

  夜空像一張黑色的大網，上面布滿了點點繁星。

  晚風輕拂，李聖月和歐陽瑞走在校園裡寂靜的小路上，兩旁的樹幹隨風輕擺。

  歐陽瑞道：「阿月，這樣叫你行嗎？我聽你的朋友們都這樣叫你。」

  「可以。」少年微微一笑。

  「你今天的表現很不錯呢，和童年的差距也就那麼一點點。」歐陽瑞說。

  一提起這事，少年就有些不愉快了：「嗨，別說，雖然我看不慣那小子，不過不得不承認，他是好樣的！比我矮了那麼多，還能贏我，這在我李聖月的游泳史上，還沒有出現過。」

  「對，我就是欣賞你這點，能夠勇於承認自己的不足。要知道，一個職業運動員，只要走向賽場，失敗的情況是很多的。很少有人能夠像菲爾普斯那樣笑傲群雄的，哪怕是孫楊，也有被碾壓的時候。最重要是保持一顆平和的心態，從中去發掘自己的不足，找到改善的良方，爭取下一次的勝利。」

  他侃侃而談，少年則停步凝望向他，問：「那我應該怎樣改善呢？」

  歐陽瑞淡淡一笑：「蛙泳是四種泳項中最慢的，因為在游泳過程中，手臂前伸和收腿都是在水下進行的，不光不會產生前進力，還會產生後退的力量。想要提高速度，需從三個方面下手：一、減小阻力；二、提高推進效率；三、掌握臂腿的配合時機。這三點看似簡單，可想要達到最完美的效果，還需要不斷針對性練習才行。」

  見少年聽得認真，他說起來也更有勁頭：「首先，你在今天和童年的比賽中，劃臂時身體的拉高不夠，肩膀沒能最大程度出水面。其實此時是應該塌腰的，防止腿立起來，從而加大阻力面。」

  李聖月點頭：「的確是這樣，我自己也感覺童年的姿態似乎更為標準。」

  歐陽瑞繼續道：「只有身體拉高足夠，手從水面上快速地前伸，才能有效地講述因伸臂造成的阻力。」

  「對，這一點我們章教練也講過。」李聖月道。

  歐陽瑞繼續說：「當頭部上升到最高點時，一定要記住主動低頭、聳肩、弓背鑽入水裡，切記不能用臉，或者胸部砸進水裡，這是大忌！」他忽然笑起來：「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小帥哥，要是臉砸壞了，可就沒有小姑娘喜歡咯！」他說著咯咯笑起來。

  李聖月一窘，義正言辭道：「拜託，教練你正經點好不好？」

  「我說的就是正經話！」歐陽瑞道：「咱們省隊，一直沒有浙江隊那麼多的帥哥，自從今年初白羽進來了，隊裡算是有了顏值擔當。下半年你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以後我們隊裡肯定女粉絲多！」

  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李聖月也無可奈何，攤攤手：「您要是再這麼不著邊際地聊，這嗑咱沒法嘮了。」作勢要走。

  歐陽瑞一把拉住他，道：「咱們言歸正傳，最後一點就是在你每一次動作結束時，你的收腿應該大腿少收點兒，小腿多收點兒，直到收不動為止。收起的小腿肯定是躲在大腿後邊的，不能超過大腿的投影範圍。這樣的動作才是規範的！」

  「的確是這樣！」李聖月認同：「我有時候在水裡一著急，動作就沒有那麼規範了。」

  「這也是你不認真的一種表現。」歐陽瑞道。

  「那麼怎麼改？」

  「還得靠你自己。」

  「嗯，如果你作為我的教練，你準備怎麼訓練我呢？」少年垂下頭，一臉嚴肅地道——看得出，剛剛歐陽瑞的一番說辭是有打動他的。

  歐陽瑞道：「當然，我肯定是有備而來的，你看！」他說著拿出一張A4紙來，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幾點。

  歐陽瑞讀道：「第一，你肯定是蛙泳方面的好苗子。我當你的教練後，蛙泳仍然是你的主項。我會繼續幫你摳動作、細節和技巧，務必精益求精。第二，你的體能是強項，這一點上，你比白羽、童年、彭放，甚至林大童都強。你的肌肉力量是我們隊裡，甚至可以在全國都算前幾的，這可是一個巨大的優勢。就像今天的比賽，我已經觀察過了，因為是200米蛙泳，如果換成400米，可能你有機會超越童年的。他畢竟還小，而你正處在體能的巔峰，我們要通過合理的體能訓練安排，將這種巔峰的狀態保持到下一次的奧運會。在此期間，你需要不斷地衝擊各大全國賽事和世界錦標賽，走入國家隊眼裡。然後繼續下一個奧運會！」

  李聖月聞之，目瞪口呆：「歐……陽教練，你真的覺得我能參加奧運會？」

  雖然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但是現在才剛剛進入省隊呢，而且絕大部分進入省隊的隊員們，甚至連入選國家隊的希望都渺茫，更不要說參加奧運會了！

  歐陽瑞表情嚴肅地道：「對，一開始看到你時，我就有這個想法，覺得你是能給我帶來奧運夢想的人！」復放緩語氣，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你知道嗎？我自己也曾是進入過省隊的游泳運動員，而且很幸運地進入過國家隊。像我這樣的人很多，包括現在咱們隊裡，以後肯定也有很多人，走向體育類大學，畢業成為教練。然後將我們心中未完成的奧運夢想，寄托在下一代的隊員們身上。我自己就是一直游蛙泳的，對於蛙泳的認知比一般人更多。這幾年我潛心研究蛙泳的教學，可是還沒有遇到一個可以懂得我的隊員，我很希望能和某個人共同成長，把參加下一屆的奧運會作為我們共同的目標。李聖月，請你相信我，如果你選擇我，我會把你的奧運夢，當成我們共同努力的方向，當成我自己的奧運夢！讓我們一起努力，好麼？」

  他說著，友善地伸出一隻手掌來，一臉期待地望向少年。

  李聖月內心風起雲湧，他是渴盼參加奧運會的，可是他知道，在那之前這條路肯定布滿荊棘——全國這麼多的游泳天才，每個人都想在那個充滿傳奇色彩的賽場上一展風采。這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實現夢想？

  他不敢相信。

  歐陽瑞又道：「其實選擇我，對你而言肯定是會很糾結的，這一點我完全認同。不過你想想，賀鵬現在手上有彭放和童年，他們兩個的天賦並不輸你。如果說要賀鵬教練全力為你，你覺得可能嗎？」

  李聖月低下頭來——省隊的三大教練中，其實他最中意的是卞暉，不過他手裡已經有了蘇芮可這張王牌，另外白羽也是省隊裡最有潛質的新星，自己即便去了，也只排在第三。所有的資源和訓練時間，都會傾向那兩人。

  而另一位國家級教練姜維，他最擅長教的是蝶泳和自由式，人家也選擇了甘甜。而且他年紀是最大的，只怕培訓的思維模式會有所桎梏。

  賀鵬這邊的情況也正如歐陽瑞所言，彭放和童年都是重點，最主要他和這兩人也不對付。

  愁呀！

  少年思前想後，最終朝對方伸出手來：「歐陽教練，那麼往後請你多指點了！」說著咧嘴一笑。

  那燦爛的笑容仿佛將這黑夜都點亮了。

  歐陽瑞精神為之一振，樂呵呵地將手拍了上去，道：「阿月同學，就這麼說定了，我肯定不負你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