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過後，時間轉眼到了五月。

  初夏的陽光穿過林蔭道上茂密的林子，有種時光緩緩流逝的錯覺。

  這段時間裡，每個人的進步都是明顯的。特別是陸謹奇和陳珺可，兩個人水中像是飛魚般，得到了教練和隊員們的一致認可。

  同樣在省隊那邊，白羽的表現也很出眾。剛不久前，卞暉推薦他前往光州參加了世界游泳錦標賽的選拔賽，一同前往的還有彭放和王霏霏。

  白羽第一時間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陳珺可，他最近在隊裡練習得挺順。因為卞暉的重點還是在蘇芮可，估計得持續到夏季奧運會結束後。

  而他訓練基本就交給了歐陽瑞，需要等到秋天卞暉得空時，才能指點。同樣情況的還有彭放，他的教練賀鵬也面臨升職，一大堆的事情需要處理。

  於是作為一線新隊員的白羽、彭放就和二線的王霏霏、盧超一起，由年輕的教練歐陽瑞負責。

  這次領隊前往光州的，也是歐陽瑞和林芸。

  陳珺可聽到此，鼓勵對方說：「白羽哥，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要好好加油！」

  「我知道，」白羽道：「這應該算是我第一次代表省隊參加國際性的選拔賽，我心裡頭特別的緊張。這些天教練也一直在鼓勵我，說每個走出國門的隊員都會有一段這樣艱難的心路歷程，讓我們放平和心態去比賽。」

  「那這次會有賽前集訓嗎？」

  「會，不過是在杭州，跟那邊的隊伍一起訓練，大概十天左右，由那邊的教練負責我們。」

  「杭州，那不就是和浙江省隊一起？」

  「是的。」

  「浙江隊可是全國最厲害的隊伍，孫楊、葉詩文、汪順都是他們隊裡走出來的，被稱為勇攀高峰冠軍隊呢。」

  「嗯，所以我有點兒緊張，去了那邊應該會遇到很多很厲害的選手。」

  「別這樣，我對你有信心！」女孩嫣然一笑。

  她的話發自真心，即便是隔著長長的電話線，少年也能真切地感受到。

  少頃，白羽問：「聽說這個月學校里會要選拔出一批人參加省里的青少年游泳錦標賽，你有信心嗎？」

  「我不知道，最近我的波蛙進步點兒了，可比起甘甜來還是差一截。自由式那邊我也沒有放鬆，畢竟練習多年了，這兩項我都要保持著。」女孩說。

  「是這樣的，技多不壓身，一個主項和一個副項肯定是要保證的。你目前最重要的是取得一個重大賽事的金牌，爭取在今年九月入選省隊。到時候，」少年頓了頓，聲音也變得富有磁性了：「咱們又可以天天見面，在一起訓練了。」

  這話讓女孩心頭一動——她忽想起了在不久前見面時，他明顯比以前壯實了，嘴邊長出了細小的絨毛，有點兒像是鬍鬚，喉結也比以前更凸出了，讓她有點兒陌生感。

  她想——他長大了，他們都長大了。

  再不是從前蒙江邊小鎮上的孩童了，而是已經進入青春期的小大人了。

  白羽還告訴她，作為一個運動員一定要嚴肅認真地對待每一次比賽機會。像是王霏霏，作為一個省隊的二線，她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代表機會，就每天在隊裡拼命練習。

  有一次晚上十點了，白羽準備離開時，發現王霏霏竟然還在另一個訓練室里練習蝶泳。於是他走過去問：「你怎麼還不回去？」

  王霏霏則告訴他，自己要通過這一次的比賽進入一線，所以決不能允許失敗！一定要用最好的狀態來迎接這次挑戰！

  那一刻，白羽內心無比觸動——每天在一起訓練，他知道王霏霏有多麼的努力。這也讓他為陳珺可擔憂起來，她還處在飛躍體校里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若說天賦，她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會在第一次下水時就能游那麼好，而且被濛鎮四小的冷俊教練一眼相中。

  可有這樣的天賦的人實在太多了，她目前的狀態還不能夠脫穎而出。若是不能在今年九月進入省隊，等到明年她滿15歲，將徹底失去入選國家隊的資格，重回學習的道路。

  這些年，他知道她的付出，也知道她會不甘，因此鼓勵。

  女孩道：「謝謝你，白羽哥，我會加油的！」

  「好，我們一起加油！」

  這個小小的約定，像是天上的星子，雖不是多亮，卻足以照亮他們彼此在頻繁訓練中的枯燥的心靈。

  讓他們偶爾在迷惘中會想到對方，想到彼此的約定，想到那些他們曾在濛鎮時一起走過的幸福時光。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三日後，章慶華定下了代表飛躍參加霖省青少年游泳錦標賽初賽選拔的隊員名單——

  李聖月報名100米蛙泳、200米蛙泳。

  袁剛報名100米蛙泳、200米蛙泳。

  陸謹奇報名50米蛙泳、100米仰泳。

  陳珺可報名100米蛙泳、100米自由式。

  王丹報名50米蛙泳、100米蛙泳。

  范沖報名50米蛙泳、100米蛙泳。

  甘甜報名100米自由式、100米蝶泳。

  ……

  比賽的日子是在五月中旬。

  這段時間裡飛躍所有隊員們都停休了，而且也暫停了文化課安排。每天從早上起床直到晚上熄燈，都是在進行緊張而頻繁的訓練。

  因著陳珺可五一勞動節沒有回家，高秀玲和白炳炎特意帶著陳珺宇一起來霖市看她和白羽。

  哪知白羽去杭州集訓了，雙方只匆匆見了個面，連飯都沒有能吃上一頓。高秀玲給兩個孩子準備了一大堆的熟食，是將香腸、熏魚、滷雞、醬肘子做好後，用密封袋抽去空氣，製作成真空包裝，這樣可以放上一個月不壞。

  高秀玲把這些食物分成兩份，一份給了白羽，讓他帶去集訓。另一份給到了陳珺可，讓她和隊友們分享。

  那天晚上高秀玲和白炳炎來到時，章慶華特許陳珺可請假一個晚上，讓她陪同家人去校外吃了頓晚飯。

  不知怎的，陳珺可覺得那晚上的氣氛很怪，母親和白伯伯眼裡似乎隱藏著什麼，兩人時不時對看一眼，然後白炳炎咳嗽很厲害。

  他咳起來時，胸腔里都好像有一股聲音在顫抖。

  陳珺宇擔憂地問：「白大伯，你好點了嗎？」

  白炳炎即笑道：「珺宇乖，大伯沒事的。」

  高秀玲也給他夾菜：「珺宇，你快點吃飯吧，一會姐姐就要回學校了，咱們也得趕末班大巴車回濛鎮。」

  「可我想多陪姐姐一會！」陳珺宇道：「我們好久不見面了，我想姐姐！」他說著將頭依在陳珺可的肩上。

  陳珺宇今年已經快十歲了，目前也在學習游泳，是濛鎮四小游泳隊的佼佼者，有很大的可能性入選飛躍。

  陳珺可鼓勵弟弟好好訓練，爭取將來像白羽一樣進入省隊。

  高秀玲和白炳炎又詢問了她一些關於白羽在省隊的事，以及她在飛躍的情況。

  白炳炎道：「珺可，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大伯的心你應該明白，我待你和白羽一樣，心裡也是把你當成我閨女的。現在白羽已經進入省隊了，大伯希望你也加把勁，給你弟弟做榜樣，成為你母親的驕傲。她這幾年一個人拉扯你們姐弟不容易，你身為姐姐，要多擔負起這個家的擔子！而且——白羽也一直拿你當妹妹，你以後要——」

  陳珺可有點兒懵，高秀玲便怪嗔道：「炳炎，你說這些幹啥！咱們都還年輕，他們小孩子能肩負起啥？還得靠咱們大人！」

  那個晚上，陳珺可覺得氣氛怪怪的。

  等到吃過飯，在送他們仨前往大巴車站的路上，她悄悄問陳珺宇：「你們今天怎麼想起過來霖市了？」

  珺宇回頭望一眼走在不遠處的白炳炎和高秀玲，眨眨眼道：「當然是來看你和白羽哥的啦！」

  男孩眼裡的閃爍讓陳珺可心頭升起疑慮，她湊近點兒，語氣嚴厲：「說實話！」

  陳珺宇這才壓低了聲音，可憐巴巴地道：「陪白大伯來醫院看病的。」

  「啊！」

  陳珺可一驚，一顆心如同重重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