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進游泳館一樓大廳的人只有甘甜和白羽。

  這間在一樓西頭的小小辦公室，平時並沒有人辦公，主要用來擺放學校學員們的獎牌等戰利品。

  是一間能體現飛躍二十多年功勳的展示室。

  陽光從西面的窗戶直射而入，正好落在窗戶前的茶几上。

  負責採訪的女記者名叫王艷，是體育頻道青少年欄目組的當家花旦。

  每次她來採訪的節目，都是當天新聞熱點。

  王艷先是採訪了章慶華，問他對這次飛躍體校在冬泳錦標賽上的表現有何看法？

  章慶華站立在窗戶邊，陽光落在他臉上，泛著柔柔的光，讓這位一貫鐵血的教練多了幾分和藹之色。

  「這次的冬泳錦標賽上，我覺得湧現出了很多優秀的少年選手，而我們飛躍的學員也表現不錯。這些孩子們小小年紀，就能夠創造出這樣卓越的成績，我為他們感到自豪。同時，也讓我看到了霖市游泳界的希望！相信他們將來會成為我國泳壇的中堅力量。」

  「那您對飛躍體校在這次比賽中脫穎而出的兩位選手有何指點呢？他們各自在這次賽事上取得兩枚金牌，其中白羽同學還在兩項比賽中打破紀錄，這在霖市中小學生冬季游泳錦標賽上是首例，您是怎麼發掘這個人才的呢？」王艷再次提出問題。

  章慶華掃一眼愛徒，答：「我一直是很信任白羽的，他的訓練生涯也有過低谷期，我給過他鼓勵，但最終能夠成功站起來，還是靠的他自己。這次他能取得好成績，我非常開心！至於甘甜，她是這一屆我們學校所有女生中個人素質最出色的隊員，不論從身高還是天賦，都是首屈一指的，我希望她能再接再厲，不要辜負了學校對她的厚望。」

  章慶華說完，王艷又開始採訪兩位隊員。

  她先讓白羽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詢問他一些關於比賽中的感想和心得，最後又問了一些在訓練中遇到的難題，最後展望了一下未來。

  白羽不善言辭，在回答這些時，總是露出一種少年人特有的靦腆。他皮膚很白皙，甚至透著一種病態的白。在運動狀態下還好，若在平時，連嘴唇都不見絲毫血色。

  而他的頭髮烏黑，臉龐清癯，如刀削般的五官簡直帥得像個明星。等到採訪結束，王艷笑著打趣：「白羽同學，你這條新聞播出，估計能收穫不少粉絲呢！」

  甘甜就不同了，她說話舉止落落大方，在面對鏡頭時，從容自信，侃侃而談，一張臉美得如同瓷娃娃，簡直是練體育的女生中最美的代表。

  王艷一看到她，就想到了：「生命在於運動，運動真是美好！」

  白羽和甘甜在接受完採訪後，攝影大哥跟隨他們回到訓練場上，拍攝了幾組他們分別跳入水中和暢遊時的畫面。

  最後，攝製組離開前，王艷突發奇想讓他們再站一塊拍了張大合照，所有人一起喊了句：「飛躍，加油！」

  電視台離開後，孩子們就七嘴八舌討論開來。

  「嘿，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看到節目？」陸謹奇問。

  正在水裡練習憋氣的袁剛抹一把臉上的水，開腔了：「你沒聽人王美女說，晚上九點的新聞播出嗎？」

  「不過霖市體育新聞一共半個小時，不知道我們的節目會在什麼時候播出？」范沖道。

  「一直守著看唄！」王丹道。

  「可宿舍九點就要關燈了，宿管阿姨能讓咱們在大廳里看電視嗎？」陳珺可擔憂地道。

  李聖月一撇嘴：「我不管，今晚上怎麼著我都要看的，剛剛我游泳時，那個攝影還給了一個鏡頭，說不定就能上電視呢！這可是我李聖月的處女秀，決不能錯過了！」

  一看他又復活了，陳珺可沒好氣道：「新聞還要剪輯呢，一閃而過的鏡頭說不定都剪了。」

  「不可能，我這樣帥，是飛躍的門面，怎麼可能剪？要剪了我就不看了！」

  「你不看怎麼知道剪了？」

  兩人打起嘴炮。

  袁剛無奈一攤手：「拜託，朋友們，這次體育頻道來採訪的主角是白羽哥和甘甜，他們都沒有怎麼著，咱們倒吵起來了，都拉倒吧！」

  等到了晚上，嘴裡說著不看了的李聖月，在晚自習過後，身體非常誠實地跟著男生宿舍的同學們一起搬了小凳子坐到了一樓宿舍大廳里看電視。

  每棟宿舍樓的一樓大廳都設有電視機，專供學生們看比賽的。今天得知游泳隊受到電視台採訪，各個班的學生們都搬著凳子來到大廳，等著一睹游泳隊風采。

  宿舍阿姨接到上面額外開恩的通知，讓學生們看完新聞再回寢室，今夜推遲四十分鐘熄燈。

  白羽也去了，是李聖月非拉著他去的。

  「就去看看嘛，難得上電視了，要是我，肯定得打電話通知我爸媽，再讓他們通知所有的親朋。唉，只可惜，我連比賽都沒有比完。」李聖月說著一嘆。

  其實他說了謊，早在下午他就給老媽打去了電話，說體育頻道來游泳隊採訪了，還說自己也會上電視，讓她和老爸準時收看。

  不過李聖月的話倒是給白羽提了個醒，他想到了白炳炎——父親一直是那麼支持自己的游泳理想，不管是在他得意時還是失意中，父親永遠像一座大山為他頂起一片天空。他哮喘發作影響到比賽的那半年時間裡，父親不斷尋醫問藥，想著為他治病。而這段時間裡他的進步，也有著父親的一份功勞。

  一想到此，他在陸謹奇給自己占的位置上坐了不到半分鐘，就站起身來，道：「你們先看，我去趟廁所。」

  夜如墨染。

  白羽並未去廁所，而是到了宿舍外的IC卡電話亭里，給遠在濛鎮的白炳炎打去電話。

  「餵？」

  「是我，白羽。」

  「怎麼打電話回來了？還好麼？」白炳炎的聲音很驚訝。

  昨天拿到獎牌時，他已經借教練的手機給父親發過去領獎照片了，也告知了比賽成績。平時父子間電話不多，是以聽出是兒子的聲音後，白炳炎激動之餘，開口就問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他頓了頓，道：「今天霖市體育頻道來我們游泳隊採訪了，也採訪了我。」

  他似有點兒不好意思。

  電話那頭，白炳炎笑起來：「呀，我兒子這麼厲害呀！新聞啥時候播出，你爸肯定看，還要喊了街坊們一起看！」

  「不用，」白羽趕緊道：「一會九點就播出了，你自己看行了。」

  他並未覺得自己多麼了不起，也不想炫耀什麼，只是想簡簡單單把這份榮耀跟自己最親的人分享。

  卻聽電話裏白炳炎說了句：「秀玲，快幫我把電視機打開，霖市體育頻道，小羽上新聞了。」

  「好，炳炎，馬上開。」

  白羽一怔，像是有什麼划過心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秀玲肯定是陳珺可的老媽了，她不是都喊自己老爸「白老闆」嗎？什麼時候成「炳炎」了？！

  而且平時麵館8點關門，她8點一刻就回家了。可是現在快9點了，她怎麼還在家裡？而且還是在放著電視劇的後院房中呢？

  少年腦子正一片混亂，宿舍樓大廳里響起霖市體育新聞開始的音樂，同學會也歡呼起來。

  他不待父親說話，匆匆道一句：「爸，我也去看新聞了，再見！」即匆匆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