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的幾個晚自習上，李聖月和陳珺可都會悄悄溜至游泳館內，相互監督、指導對方學習蛙泳和自由式。

  李聖月無疑是那種體商頂尖的人，短短不到一周的訓練，腿已經打得非常好了。

  下午訓練課上，章慶華讓大夥比賽時，他特意小秀了一把，男生組自由式100比賽成績僅次於白羽，和這個項目上的另一個種子選手袁剛並列第二！

  成績雖不是那麼耀眼，但章慶華和付霜霜還是很驚訝，二人都把他狠夸一番。

  李聖月趁機說：「要不這樣，兩位教練，這次的冬泳錦標賽，派我出戰100米自由式吧？」

  「……」

  這個項目，隊裡原是打算留給袁剛的，他游得其實也挺好。雖然有李聖月和白羽這對黑白雙煞，但他的實力依然不可小覷。

  付霜霜常說：「嘿，這是走什麼狗屎運了，帶了個神仙打架的班，將來咱們這班出的國家級健將肯定最多！一定會開創飛躍體校歷史上的先河！」

  袁剛性格沒白羽那麼悶，也不像李聖月那麼張揚。他文化成績也不好，但沒差到李聖月那種令人髮指的程度。在班裡、隊裡都還能管點兒事，章慶華和付霜霜都很喜歡他，讓他當了班長和副隊長。

  是以，當聽說這個報名資格是留給袁剛的以後，李聖月就知道那兩人是不會鬆口了，於是轉攻袁剛：「好哥們，讓我這一次吧，我最近才剛剛學會自由式，我真的好像去比賽一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天才……」

  袁剛沒等他耍玩嘴皮子，當即道一聲：「好！」

  付霜霜、章慶華和其他隊員們同時詫異地看向他，袁剛解釋：「教練，正好我最近也在練習仰泳，我也想看看自己學得怎樣了，要不我就報100米仰泳好了。」他語氣緩緩，不似撒謊。

  付霜霜和章慶華對視一眼——現在這些小孩子，難道都以為比賽是玩嗎？

  「行！」

  他們不約而同一點頭，然後望向對方，又搖頭一嘆。

  誰讓這些孩子都太有個性了，而他們是這樣的努力，這樣的期待在新的賽場上表現自己，身為教練的他們又怎能阻礙呢？

  「那你們倆可一定要盡全力呀！」

  章慶華和付霜霜一起，分別拍了拍那兩兄弟的肩膀。

  「沒問題！」李聖月和袁剛同聲回答。

  復，李聖月忽道：「給陳珺可也報一個100米蛙泳吧。」

  這個項目上，王丹和范沖都不算太厲害，她們的重頭戲是在50米蛙泳。飛躍在女子組100米蛙泳項目上的奪熱門是二年二班一個叫唐饒的女孩，一年一班暫時還沒有這樣的領軍人物。

  不過陳珺可一直沒在隊裡游過蛙泳呢！

  哪怕是這幾天下午的訓練課上，她都還在訓練自由式。

  這一來，所有人都奇怪地望向她。

  女孩有點慌神，埋怨的目光望向李聖月。

  少年自知語失，哪敢迎著她的目光，打一聲口哨，轉身向泳池裡跳去。

  入水聲伴著一朵巨大的水花炸響。

  「我……最近晚上，其實都有在游泳館裡練習……」

  她低著頭，說得很艱難，就像是犯下了彌天大錯般。

  和她要好的幾個小夥伴首先炸開鍋。

  「什麼？」王丹道：「你，陳珺可學蛙泳了？」

  「你不是最討厭蛙泳嗎？說這輩子都不可能學？」陸謹奇瞪大了一雙牛眼。

  一旁，站立於人群之後的白羽卻是心頭一動，有點兒不可思議地望向女孩。

  她被眾人圍著，七嘴八舌地問話，樣子侷促而不安。

  他趕緊走過去，打圓場：「珺可，這是好事呀，一個全能型選手就應該什麼都會。而且你還這么小，正值學習的黃金期，不要把自己的泳項固定拘束了，應該嘗試更多才是。」

  章慶華也笑起來：「太好了，我還正愁你呢，行，這次你就報女生組100米蛙泳好了！教練看好你！」

  付霜霜也拍著她肩膀笑盈盈地說：「老師也看好你！陳珺可，拿出天才少女的勇氣和執著來，拿下這塊金牌，我們都給你加油！」

  大家一起歡呼，陳珺可的笑在人群中如花燦爛。

  唯獨在不遠處泳池裡做著憋氣訓練的甘甜和周宓投來恨恨一瞥。

  那個下午，班裡所有的報選項目都定奪下來——

  白羽是800米自由式和400米混合泳；

  甘甜是50米自由式、100米自由式和200米自由式；

  李聖月是100米自由式和200米蛙泳；（蛙泳是章慶華壓著他報的，說這是他的黃金王牌項目，不可不賽！）

  袁剛是100米蛙泳和100米仰泳；

  王丹是50米蛙泳和100米蛙泳；

  范沖是50米蛙泳和100米蛙泳；

  陸謹奇是50米蛙泳和50米仰泳；（之所以報仰泳，是受袁剛啟發，這段時間兩人經常一起訓練，他們發現仰泳其實也特別有意思，而自己在這方面似乎還真有點兒天賦。）

  周宓是50米蛙泳；（就這還是校長找了付霜霜談話，強制讓其給周宓報的。依著付霜霜的想法，這丫頭的成績，報名初賽就得刷下來。）

  陳珺可是100米蛙泳。

  全班除了周宓外，就只有陳珺可報了一個項目。為這事，章慶華和付霜霜分別找她談過一次話，她大約也從對方的話語裡聽出了一些教練們的無奈，甘甜的父親是一家大型公司的董事，飛躍這幢全新的游泳館就是他出資百分之五十捐贈。甘甜提出的這個要求，校長也無奈，身為教練和班主任的他們也爭取過，但最終只能妥協。

  看著她的貼心和善解人意，付霜霜忍不住提示：「孩子，當我們和對方水平差不多時，往往大家都會不服氣對方，有弱勢的一方難免會需要妥協。可一旦你變得很強，強大到對方遙不可及，那麼他就只能選擇崇拜你了。努力吧，讓自己變成一個能被別人崇拜的游泳運動員，走向市隊、省隊，甚至國家隊，那兒才是風景更美的地方！」

  「嗯！」陳珺可重重一點頭，漆黑的眼眸里閃爍著點點星光。

  晚上再去游泳館二樓練習時，她問了李聖月很多自己在蛙泳中出現的問題。

  比如高肘抓水時，需要在掌和臂感覺到壓力時抓。

  內劃收手這個動作，手臂成45度角，掌心由外向內抱水。

  手臂前伸動作時，蛙泳腿也需同時打開伸直了。

  翻腳、蹬水、滑行等一系列動作，該如何完美地收官。

  他潛心教授，她用心傾聽。

  白熾燈光打在泳池裡輕輕晃動的水面上，大而透亮的泳池像一面破碎的鏡子，閃動出兩條支離破碎的身影。

  沒有一個人的游泳館裡，仿佛有種朦朧的光，只屬於青春少年人的光柔柔地籠在他們身上。

  不時，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出。

  大門口處，一條頎長的身影晃過——那是白羽。

  看到裡面正談笑風生的兩人時，他原本欲走入的雙腳再是動不了了。

  不遠處，碧藍色池水旁，女孩坐在白色起跳台上，雙掌撐地，筆直而修長的雙腿一搖一晃地拍打著池水。

  男孩則在向她展示自由式姿勢，還時不時回過頭來問她好不好？

  這畫面一下令他呆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原來，這幾天他每每趁著夜晚九點晚自習結束後的時間來游泳館一樓本班訓練室練習時，他們二人已早一個鐘頭來了，只不過在他並不知道的二樓。

  這些天裡的他，一直和他們擦肩而過。

  在他匆匆趕來之際，他們正好練習完離開。

  他赫然想起了前不久的某一個夜晚，月黑風高，他裹著大棉衣，匆匆低頭趕來游泳。

  在進館前抬頭的瞬間，迎著從游泳館大門射出的黃暈燈光，他看到兩個正離開的熟悉背影。

  當時，他就覺得像這兩人，可一想到陳珺素日裡可對李聖月的敵對，他就搖了搖頭。

  如今看來，小丑竟是自己。

  陳珺可和李聖月之間，不知從何時化干戈為玉帛了。

  而這段時間裡，他忙於練習400米混合泳和800米自由式的同時，原本形影不離的他們竟逐漸疏遠。

  他回想起來在濛鎮的日子，每天放了學他們都會在一起訓練、寫作業。

  原本就朋友不多的他，這刻有種風掃落葉而過的淒涼感。

  也許在以前那些日子裡，他早已經將她視為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就像一個一起長大的妹妹。

  如果某天看到她交了新朋友，或者有了更為親密的朋友，心中為她高興的同時，還是會湧出一點失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