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泳對陳珺可而言，是有著極不美麗回憶的。

  還記得在沙灣小學初夏時節里那節游泳課上，她被頑皮霸道的李聖月推入水中的那刻——令她對這個泳項都產生出濃厚的反感情緒！

  後來白羽教她游泳，她僅僅粗略地學會了這好似青蛙的游泳姿勢，以自身的天賦被冷俊選入校隊，立馬就改學了自由式，根本沒打算過再學蛙泳。

  而今天，她不光要學蛙泳，還是跟李聖月學！

  她覺得命運有時對凡人戲謔得過分！

  李聖月自不知她豐富的內心戲，他一直以蛙泳為傲，自稱「蛙泳王子」。

  當然，背後被人叫「青蛙王子」綽號這事，他心知肚明，只是燙熟的鴨子嘴硬。

  而陳珺可當年那句：「就像一隻剝了皮的大牛蛙。」這話帶來的傷害，他至今沒忘。偶爾睡夢中，還會大喊：「誰說我是牛蛙了，這是蛙泳，你懂不懂？！」

  導致在深夜在男生寢室樓聽到過這一夢話的同學們，背後對「牛蛙」這外號深表贊同——這李聖月就是太牛了，泳游得牛，脾氣也出名的牛！

  陳珺可恍惚中，被李聖月一捧水潑臉上了。

  女孩登時怒了，道：「你幹嘛呀？」

  李聖月故意板起臉孔，一本正經地道：「教練要上課了，還走神？說，想什麼吶？」

  湊近的一秒內，他瞬間破功，一臉賊兮兮的表情傻笑。

  果然是一米八的個頭，一米三的智商！

  陳珺可搖頭一嘆，沒好氣道：「李教練，開始上課吧。」

  「得令！」

  這聲「李教練」讓李聖月瞬間挺起胸膛，搖杆豎得像棵白楊。

  「蛙泳——顧名思義就是一種模仿青蛙動作的游泳姿勢，」他剛要示範，看陳珺可似想起了什麼，抿嘴一笑，登時不悅道：「不是牛蛙！是青蛙！」

  陳珺可噗嗤一笑：「我可什麼都沒說。」

  「你心裡說了！」

  「這你都知道？」

  「我偏知道。」

  「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能知道？」

  「你也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就知道我不知道呢？」

  「……」

  最終，這場鬥嘴以女孩認輸結束。

  李聖月傳授了她一些蛙泳在岸上練習時的基本動作——他先帶著她在岸上做了一些收腿、翻、蹬夾的練習。

  這些在小學時，白羽也曾教過陳珺可的。當時她學得很用心，雖然而後的時間裡並未再練習，眼下李聖月稍加點撥，便通通記了起來。

  「你一定要記住那種節奏感。」李聖月言傳身教，邊做動作：「我以前的蛙泳啟蒙教練曾教過我一些口訣，你聽著——身體的是：划水腿不動，收手再收腿，先伸手臂再蹬腿，臂腿伸直直飄會。手臂是：分手稍微比肩寬，兩臂側下向後劃，向內旋肘伸前方，伸直並腿飄一會。腿是：邊收邊分慢收腿，向外翻教對準水，弧形向後蹬夾水，伸直並腿再飄會。換氣是：低頭伸臂慢吐氣，劃臂抬頭快吸氣。」

  他說這些口訣時，總是結尾帶著那種兒化音的京腔味兒，把陳珺可聽得直樂呵，也學著他的腔調念。

  李聖月不樂意了：「你認真點兒，別吊兒郎當！」

  「呵，還擺起教練的架子來了！」女孩吐槽。

  蛙泳不愧是這世界上最容易學的泳項，是廣大初學者的首選。

  李聖月細心糾正陳珺可的動作：「你起步時一定要讓身體水平地俯臥水面上，兩臂向前伸直併攏，手掌張開，掌心向下，與水平面平行，這時身體是處於自然伸直狀態的。對，頭略低一點，水在額頭這裡。」

  他指點時，目光停留在了她潔白的額前。她沒戴游泳眼鏡，泳帽沒能完全罩住她濃密黑長的秀髮，一縷髮絲從額前泳帽的邊緣露出，濕噠噠垂在了眉毛邊上。

  為了不讓這頭髮擋住視線，她伸手抹一把，將這一小縷髮絲攏到了耳後。

  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李聖月看呆了，他注意到她頸部很修長，有點兒像天鵝的長頸般優美。

  瞬間，他就在內心裡搖醒了自己：「李聖月呀李聖月，你瘋啦！眼睛盯哪裡呢！你現在是教練，請注意教學質量！」

  陳珺可喊了他兩聲，他愕然回神：「哦，接著臉的下半截需要浸入到水裡。我們需要收腹，稍微塌腰，身體縱軸於前進方向，保持身體的流行性。就像自由式一樣，一定要有那種蛙泳的節奏美感。」

  他語氣變得例行公事。

  陳珺可內心無語——在她看來，蛙泳是這世界上頂頂丑的游泳姿勢了，即便沒有當初李聖月那茬兒，她一開始也會考慮學習自由式、仰泳或是蝶泳。

  如今是甘甜非要跟她爭自由式的比賽名額，學校又一貫習慣把優秀隊員們這些雞蛋放到不同的籃筐，她才懶得學這個呢！

  特別還是跟李聖月學！

  果然，少年就像是有透視眼一般，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當即糾正這個錯誤思想。

  「陳珺可，你不是一直說要當中國的飛魚嗎？我問你，有飛魚選手有不會蛙泳的嗎？自由式是你的強項，可強中更有強中手，這一次你不是沒爭得過甘甜麼？如果你能把所有泳項都學了，基本不能參加自由式比賽，你一樣是可以在混合泳比賽中展示你的自由式絕技。你那麼崇拜白羽，他可是四項全能呢，就蝶泳稍微弱那麼點兒，但在咱們體校，也是一流！」他說著豎起大拇指來。

  女孩微有錯愕——他可是很少認同白羽的！不過這番話她很認可，當即一點頭，道：「說得對，技多不壓身，哪天我把蝶泳也學好了，再學仰泳。甘甜她總不可能把所有泳項比賽包圓吧！」她說著咯咯一笑。

  眼中是那種少年人才有的青春、自信。

  少年繼續道：「手臂外劃時，一定要記住手肘伸直了，手掌傾斜45度角，邊轉手掌邊將整條手臂的力量向外斜下方推開。這個時候千萬別太用力了，因為這一步是沒有向前推進的作用的，我們要保留體力……」

  游泳館的白熾燈光下，兩個少年探討著關於游泳世界裡的一切。

  落地玻璃窗外的校園仿佛沉浸在了寂靜的夜色中，流淌著一種悄無聲息的溫柔。

  一輪明月亮堂堂掛在樹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