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珺可是在晚餐時間，在食堂打飯時，悄悄把擬定的相互學習時間告訴李聖月的。

  兩個人就像地下黨員，目不斜視盯著打飯阿姨，完成信息互通的。

  「每天八點晚自習時去游泳館，九點結束，記住是二樓那個沒什麼人的泳池。」

  她可不喜歡和他一起訓練的場景被旁人看到。

  「嗯。」少年下頜微點。

  食堂大嬸將一勺土豆燒肉舀到李聖月餐盤裡時，他淡定地端著盤子離開。

  不知為何，平時總故意找機會挨著陳珺可坐的他，今兒倒是遠遠聽到外班的同學召喚，就笑吟吟坐了過去。

  「月哥，心情挺好啊？」

  「嘿，吃飯吃飯。」

  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整天臉上笑肌都要抽筋了。

  陳珺可不想別人知道這事，不知怎麼了，她總覺得和李聖月走近了感覺很奇怪，好像兩人應該是天生的死對頭。

  其實要說學蛙泳，其實白羽是最好的老師。他的蛙泳在濛鎮四小時，就一直是翹首，如今來了飛躍，因為是他的王牌泳項。

  可眼下，他正在挑戰自由式800米，這對他的體能而言，是一個難關！

  他需要克服的東西很多，特別是呼吸問題和肺活量。

  400米混合泳也是個難關，他的蝶泳一直不算太強。在四個泳項中，是拉後腿的那個。

  這樣的市級比賽，每個體校都會派出種子選手參加。

  從初賽選拔到複賽，最終晉級決賽，需要相當大的毅力和體能支持。

  她不可能去攪擾他所剩不多的訓練時間。

  而學習蝶泳，她還沒這個心理準備。

  仰泳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練出效果來的。

  唯有蛙泳了——是最合適的選擇。

  而這個學校里，除了章教練和白羽外，李聖月的蛙泳應該是最強的。甚至可以說，白羽在這一項上也不一定能贏他！

  綜合總總，她選擇了向現實低頭——讓這個世界上自己頂頂討厭的一個傢伙來教學蛙泳！

  「唉——」

  女孩邊扒飯邊嘆口氣。

  旁邊仨朋友異口同聲問：「怎麼了？」

  三雙眼睛同時很奇怪地望向她。

  「咳咳，」她咳嗽兩聲，道：「沒什麼。」

  「哦。」

  他們再次開啟愉快的聊天。

  「這次我老爸說了，只要拿到獎牌，銅牌獎勵1000，銀牌2000，金牌5000！」陸謹奇兩眼放光，唾沫橫飛地伸出五根手指，仿佛那筆錢已經盡在掌控，甚至開始憧憬起拿到手後怎麼花了。

  「……」

  望著這些幼稚如小學生的同窗們，陳珺可有種回到濛鎮四小的感覺。

  夜也不算黑，風也不大。

  校園的小路上人影綽綽。

  陳珺可從女生宿舍出來後，一路低著頭沿牆根走。

  待走至燈光明亮的游泳館時，她左右望一眼，見四周無人，立刻腳底抹油般溜了進去。

  等換好了泳衣出更衣室時，迎面撞上李聖月，他似乎也剛來，難得穿上了兩件式的泳衣，正在戴游泳眼鏡。

  他平時訓練都是一條平角游泳褲，不知今天問誰要來了一件衣服。

  深綠色的綠巨人泳衣套著黑色藍邊游泳褲，一看就很滑稽。

  「嗨。」

  李聖月跟她打招呼，游泳眼鏡箍在臉上，把他面部都繃得變形了。

  深色鏡片下，看不清他的目光。

  他低著頭，又把用白色細繩綁在泳鏡鼻樑處的鼻夾給戴上。

  「你鼻子還是不能進水嗎？」女孩問。

  「嗯，」少年點頭，「不過比以前好多了。」

  他很欣慰，她竟然還記得他的鼻子過敏的毛病。

  進飛躍半年，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過去。

  以前，她都很討厭提起那些事——那段在沙灣小學同桌的時光，仿佛她回憶里一段不能磨滅的噩夢，只要看到他，聽到他聒噪的聲音，就會激起她對那段回憶的憎惡。

  可在經歷了現代游泳館事件後，特別是不久前在科技館裡他體貼地幫助了她。

  讓少女內心的怨憤一下化解開來，她開始注意到他的優點了。

  比如他這人看似粗枝大葉，其實很細心。每次只要訓練結束，走最後一個的他總是會檢查所有電器設備是否關閉。只要是團隊活動，他都會刻意地關注到班裡的每一個人，不讓自己班裡的同學掉隊。

  比如他很仗義，從那天他在游泳館裡為陸謹奇出頭就能看出。而且在以往的相處中，這樣的事情發生太多了，不勝枚舉。

  比如他很有毅力，這幾天訓練時，他給自己定下了游一萬米的計劃。即便是早晨五點起床趕過來游泳館，也要把任務完成。

  還比如……

  很多，很多。

  讓她覺得他這個人似乎也沒那麼討厭，沒那麼不可取了。

  以前——或許真的是像他所說，中間隔著他們都不知道的誤會吧？

  她心緒雜亂地跟在他身後，走進寬敞而亮堂的游泳館裡。

  因為沒什麼人，空調沒有開那麼高。

  陳珺可覺得有點兒冷，手臂和大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聖月似毫無知覺，在旁伸展開四肢，做起了熱身運動。

  他身高比她高出一大截，四肢更是超長。站在女生身側，生生大出幾號來，顯得極不協調。

  「你……是不是從咱們小學分開以後，就沒有長高過啊？」

  背後忽然飄來這麼弱弱一句。

  陳珺原本就冷得發抖的身體瞬間石化，好像都能聽到心臟破裂的聲響……

  「李聖月，你找死！」

  她一聲大吼震得游泳館落地玻璃都顫抖了一下，回聲響徹在空蕩蕩的館內。

  少年哪裡還敢直視眼裡冒火的她，一個躍步，直接從旁邊跳進水池。

  筆直地下墜，激起大片水花。

  他慌忙向前游去，用的是午休時在寢室練習的打腿動作。

  可由於太緊張了，雙腿膝蓋彎曲過大，根本不是那種自由式中最好的直鞭式打腿。

  這樣的打腿增大了前進阻力，只一會兒，他就覺得極不習慣，想要換回蛙泳前行。

  可聽陳珺可在後喊：「放鬆點兒，腿繃直了！」

  女孩的聲音里已經沒有了余怒，轉而是一種專業的語氣在進行指導。

  少年原本還發酸的大腿肌群一下變得充滿力量。

  他知道，今晚的課程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