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珺可對李聖月態度的徹底改變，應該就是源於這件對女孩子而言最私密的事。

  從那一天起，她在班裡或者游泳館裡見到他，總會帶著點兒少女的羞怯。

  他窺破了她的隱私，卻也幫她保守了秘密。

  那次冬遊活動，白羽整天都是跟自己班裡的同學在一起。只在回校的大巴車上，他選擇了和游泳一一班的隊友們坐在了一起。

  那天的陳珺可心事重重，在大家探討科技館裡看到的恐龍、星座等事物時，她明顯地心不在焉。

  而與其隔著一條人行道的李聖月，也是目光完全不敢和其對視。

  這件小事，成了兩個少年心中不可言說的秘密。

  一向好大喜功，喜歡趁人之危的李聖月，破天荒沒有向陳珺可要好處。

  這倒是讓女孩吃了一驚。

  這一年的十二月底，霖市照例將舉辦中小學生冬季游泳錦標賽，依舊是自由式、蛙泳、仰泳和蝶泳、混合泳等幾大泳項的50米、100米、200米、400米、800米和1500米。

  如今的白羽，儼然已成一一班隊伍里的翹首，章慶華和付霜霜都對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他的體質在這段時間裡恢復如初，速度也是大大提高。原本只打算報100米仰泳和400自由式的他，被章慶華喊到辦公室里一番談話後，最後決定向男生組800米自由式和400米混合泳發起挑戰。

  章慶華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叮囑：「小羽，整個隊裡乃至全校，我是最看好你的！還記得當初也是在這個比賽的小學高年級組賽事中，我發掘了你！當時你的表現讓我眼前一亮，而後你進入飛躍，在我的隊裡，我們一直合作很愉快。我幫你進步，你同樣也代替我實現夢想。在不久的將來，我希望能親手將你送入省隊，甚至國家隊，你覺得呢？」

  教練的諄諄教誨讓白羽內心起了很大的漣漪，少年心潮澎湃地望向自己的伯樂。

  他自幼就有哮喘，這個病也時常影響他的發揮，甚至讓他一度被新教練排擠。可現在，他覺得即便為著章教練的信任，自己也應該努力一把。

  他在辦公桌上那疊報名表中，800米自由式和400米混合泳報名名單後，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天，李聖月報名了200米蛙泳和100米自由式。

  自上次在現代游泳館和橄欖樹體校的盧超比試後，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挑戰一下1500米這個泳項，而合適的只有自由式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練習蛙泳的，並自詡「蛙泳王子」（背後被叫青蛙王子。）

  這一次，他也希望能拓展一下能力，於是向章慶華提出了這個想法，在還剩下的不到一個月時間裡，加強一下自由式練習。

  對於自由式，他也知道一些基本動作。很早前，章慶華就曾指導他練習過，但打腿訓練實在是太枯燥了，他沒能經受住考驗，選擇中途放棄。

  所以這次當他再提出想法時，章慶華含糊地道：「這可不好辦啊，換一個泳項，即便是再天才的選手，沒有三個月到半年，也很難上場比賽的。」

  「那如果是天才中的天才呢？」

  「你確信自己是？」

  少年懵懂片刻，搖頭：「不知道，不過我真的很想試試。章教練，我保證，這次絕對好好練習！」

  看著他堅定的目光，章慶華心中一喜——嘿，小子，要的就是你的認真和著急！

  可他表面不動聲色，雙手放在背後，神色高嚴地道：「行，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像這種面向市內中小學生的大型比賽，飛躍這類體校一般是能派出多少人就派出多少人，能報多少項目就報多少項目。

  而參加這次比賽的其他同等級體校還有橄欖樹、和光、雨花、新港等，大大小小十幾所。

  是以每次報名項目時，隊裡都會將最具實力的選手分別安排在一個泳項中，另外再讓其帶幾個實力稍差的，起到讓所有隊員都鍛鍊一下的目的，同時又不讓一個學校的隊友們同室操戈。

  於是乎，就會有一些實力派選手碰到一起，相互去競爭那個項目的領頭名額。

  就比如這次，陳珺可信心滿滿準備報自由式100米時，赫然發現這個項目的50米、100米和200米報名單上都早已經寫上了甘甜的名字！

  Why？

  為什麼甘甜會選擇這個泳項？

  而且一下報了三個！！！

  她不是早已經轉游蝶泳了嗎？

  同樣大吃一驚的還有章慶華和付霜霜，兩個人同時驚訝地問：「你蝶泳游得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換回自由式呢？」

  甘甜語帶委屈地表示，這段時間自己的蝶泳進步不夠明顯，而另外幾所學校中正好又有幾人擅長這個項目，如果勉強參加，無異於放棄了拿獎牌的機會，相當是陪跑了。

  而這段時間裡她一直在默默地練習自由式，而且對於她而言，自由式一直是強項。為了能在進入省隊這件事上加碼，她需要獲取最容易得手的金牌！

  章慶華讓她讓出一個名額來，或者再參加其他，但她始終堅持。而以她的實力，如果陳珺可也跟風報這其中任何一個項目的話，取勝機會渺茫。

  這一來，王丹等人不禁為陳珺可打抱不平。

  甚至李聖月都特意找到甘甜，無奈這小妮子軟硬不吃。

  陳珺可也不禁發愁。

  這個下午訓練結束，大家陸續離開。

  走在最後的陳珺可在女生更衣室外看到了正靠牆等候的李聖月。

  少年穿著一件紅色的運動衫，站立於夕陽斜射進來的光影。

  逆著光，她瞧不清他的臉。

  等他走近一步，低頭，她才看清那張充滿英氣的臉，微微挑起的眼眸里閃著光。

  「麻煩讓一下。」

  她繞過他，想走。

  「喂，」他在後喊：「陳珺可，你要不要學蛙泳？」

  「啊？」

  她轉回頭。

  少年侷促而靦腆地紅了臉：「蛙泳其實是最容易學的，這次王丹和范沖都報的100米和50米蛙泳，200米一直沒有人報。以你的資質，要達到參賽水平，半個月完全沒問題的。」

  他一口氣說完，突突狂跳的心臟總算稍稍安定。

  眼神平靜地望向女孩，像等待宣判一般靜待她的回答。

  女孩這才明白過來——他想教她蛙泳。

  她忽然想起了當初在沙灣小學游泳課上，自己諷刺他只牛蛙的事。有點兒想笑，但看著他一臉鄭重其事的表情，卻絲毫不敢露出表情。

  窗外風吹得樹枝嘩嘩響。

  四周靜得仿佛能聽到泳池裡水波晃蕩的聲響。

  一秒、兩秒、三秒……

  仿佛經歷了漫長的等待。

  忽，游泳館外響起了王丹和范沖的催促聲。

  「陳珺可，快點啦——」

  「來了！」

  女孩朝大門口處喊了一聲，然後才仰頭望向少年，鄭重地道：「行，那這樣吧，你教我蛙泳，我教你自由式。」

  「……」

  少年張了張口，只差沒驚得下巴掉下來。

  喜悅旋即充斥了他的胸膛，臉上的笑意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好……好啊！」

  他摸了摸後腦勺。

  館外的催促聲再起。

  陳珺可低聲道一句：「具體時間我晚些再告訴你。」即拎著背包向大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