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學校就在操場舉行了頒獎儀式。

  陳珺可、王丹、陸謹奇、王鑫皆上台領取了各自的一等獎獎狀。

  校長給準備的獎品也極為接地氣——冠軍選手每人豬肋排二斤。

  另外那些二等獎、三等獎則分別領到了大豬蹄子、五花肉、前腿肉、豬裡脊等等。

  作為本次校運會游泳項目的全能選手，白羽得到了整副肥腸和一個大豬頭。

  他提著這兩樣帶有獨特味道的戰利品走在回家的路上，被陳珺可仨人笑壞了。

  「哈哈哈哈，」陸謹奇笑個不停，「其實我挺喜歡吃酸菜肥腸的，不過這肥腸沒洗，味道還真……」他捂住鼻子：「真有點特別。」

  白羽面無表情，從擰緊的濃眉，能看出他的尷尬。

  他本不想要著獎品的，可冷俊硬塞他手裡，並說：「聽說你把的肥腸鍋做得好，這要加上豬頭肉一起燒了，教練最好這口了。明天晚上我去你爸店裡坐坐，跟他聊一下關於你游泳的事，記得多加酸菜，要他自己醃的那種。」

  「……」

  白羽默默點頭，轉向陳珺可仨人：「明天是周六，要不晚上你們一起來我爸的麵館吃飯吧。」

  「好耶！」陸謹奇拍手贊道：「白大伯做的炸醬麵一流，他的廚藝肯定也是一級棒！」他忽像是想起了什麼，轉向冷俊，問：「冷教練，你不是說我們贏了還有特別獎勵嗎？」

  「是！」冷俊一拍腦袋：「獎品明天給你們帶過去。」

  「是什麼呀？」

  仨孩子好奇地問。

  「誒，好奇害死貓，明天你們就知道了！」他揮揮手。

  白羽見怪不怪，只是抿嘴而笑。

  等到春風巷下段路口，他和那仨人分開，大家各自提著自己的獎品回家。

  夕陽在天邊猶如一個火球，雲彩都仿佛要燒起來。

  陳珺可拎著肋排心情極佳，今晚上又能和媽媽、弟弟一起加餐了。

  等回到家，高秀玲已經在廚房裡忙活起來了。

  「你回來啦，媽媽剛去接的珺宇，飯還沒做好呢！肚子要是餓了，洗了手先吃點餅乾吧。」

  廚房裡流水聲嘩嘩。

  高秀玲在清洗一盆綠葉蔬菜。

  「是排骨！」

  珺宇眼尖地發現了姐姐手裡的東西，目光仿佛粘在了上面挪不開。

  高秀玲聞聲，用圍裙擦著手走出，一臉驚奇。

  陳珺可將排骨拎得更高了，語氣歡快地道：「媽，我拿到了女生組100米自由式冠軍，這是學校獎勵的豬排骨，你給我們做紅燒吧！」

  「紅燒好，我要吃紅燒大排！」珺宇樂得拍手。

  高秀玲原本已經準備一條魚，可看兒子、女兒這樣開心，她不忍拂了他們的興，當即點頭：「行！家裡正好還剩了上次做牛排時剩下的黑胡椒醬汁，媽媽給你們做個黑椒口味的大排！」

  「好嘞！」兩個孩子同聲道。

  約一小時後，香味從廚房飄出。

  陳珺可也寫完作業了，珺宇纏著她讓講故事。

  還是那本格林童話，封面上美人魚的兩撇八字須還在。

  原本可人的角色變得滑稽可笑，令她再次想起了那個令人惱恨的李聖月！

  氣得右手握拳在書封面上狠狠一捶。

  「砰」一聲，陳珺宇被嚇住了：「姐，要不咱不講故事了。我聞著菜香了，我先去擺碗筷吧。」

  他乖巧懂事地出了房間。

  「誒！」陳珺可想喊住他，但他比兔子還溜得快。

  肋排被媽媽用剁骨刀剁成了聯排的長條，每一塊上都有三根短短的小骨頭，由肥瘦相間的肉連著。這些肉被炸得金黃酥嫩，散發著濃郁的黑椒醬汁香味兒。

  兩孩子雙眼放光，咽著口水。

  珺宇伸手拿起一塊就啃，吃得滿嘴油光，一個勁嘟囔：「好吃！」

  陳珺可肚子裡的饞蟲也蠢蠢欲動起來。

  她夾一塊最大的放母親碗裡，然後給自己夾一塊稍小的，

  看著把排骨啃得歡快的姐弟倆，高秀玲心中湧出一股酸澀。

  丈夫還活著時，日子雖說不是大富大貴，可孩子們想要吃啥穿啥報個補習班根本不成問題。他們一家住在環境優美的小區里，每年寒暑假都會帶著孩子們去旅行。

  而現在——她覺得對不起孩子……

  嚼在嘴裡的肉排變得咸滋滋的了。

  原來是眼淚的味道。

  「媽，你怎麼哭了？」

  兩孩子都放下了手中拿著的大排，瞪大了眼睛望著母親。

  「是不是我們惹你生氣了？」陳珺宇眨眨眼問。

  「不……不是。」高秀玲抹一把眼淚，伸手輕搭在兩個孩子的頭頂，撫了撫他們的頭髮，露出月牙般的笑：「媽媽是太高興了，能有你們兩個懂事的孩子。」

  「媽——」他們似乎感受到了母親內心複雜的情緒，以前站到她身邊，一個說：「媽媽，我以後不管讀書還是游泳都會拼命努力，我要代替爸爸照顧你和弟弟。」另一個說：「媽，我愛你，我長大了保護你和姐姐！」

  窗外星光燦爛。

  深藍色的天幕下，小城濛鎮籠罩在了一片淡黃色的黃暈中。

  呼呼的寒風吹在蒙江上，打老遠傳來一聲聲輪船的汽笛聲。

  江邊那些高矮不一的樓房裡，每一扇窗後都呈現出一戶人家幸福忙碌的身影。

  稍遠點的銀行家屬大廈樓里，裝修嶄新的房間中，王丹正在啃著自己帶回來的獎品——豉汁排骨。

  她兩隻手左右開弓，一塊接一塊地把排骨往嘴裡塞，邊嚼邊說：「這校長從鄉下買來的土豬肉就是好吃！」肥嘟嘟的臉蛋擠成了一塊。

  在她家樓下幾層的一戶種植了一排吊籃的陽台上，透過落地窗，能看到餐廳里正在慢慢吃飯的陸謹奇一家人。

  和喜歡搞怪耍寶的他不同，他的父母親都戴著眼鏡，一派讀書人的神色嚴肅。

  「很不錯，爸媽送你去游泳，本來只是希望你能強身健體的，想不到你居然還拿獎了，真是意外之喜吶！」

  那四個字陸父說得很重，他們夫妻雖然沒有太誇張表揚孩子，可看得出神色里的歡喜。

  同樣，在白羽家小麵館的後院裡，他們父子倆正蹲在大水盆邊洗刷那個大豬頭和那副肥腸。

  白炳炎告訴兒子，洗肥腸時一定要先用麵粉來揉腸子，外面揉過後就揉用筷子把腸子一截截翻出來，將裡頭帶油花的那面再加麵粉揉。

  「爸，為什麼肥腸要這樣揉？」

  「可以去味，帶走裡面的髒東西，吃起來才幹淨。」

  「哦，那要揉多久？」

  「起碼一刻鐘吧。」

  白炳炎用噴火槍燒著豬頭上的毛，那厚厚的肉皮被燒得滋滋響，留下一層黑不溜秋。

  白炳炎吩咐：「一會你洗了大腸，就去洗澡休息吧。我把這兩樣玩意給焯水鹵上，小火慢煨，等明天你教練和隊友來吃時，味道肯定槓槓的！」

  「辛苦你了，爸。我等下還想看會書，最近忙著練習，好多功課都落下了。」

  「行，我兒子好樣的，將來肯定比你老子有出息！」

  夜風裹挾著落葉吹進小院裡。

  在這個寧靜而祥和的夜晚，一切顯得那麼溫馨、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