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珺可後來回想，自己之所以一開始會懼水，都源於那個狂妄自大的傻×同桌李聖月！

  那是2012年初夏的一個下午，陽光透過落地窗外寬闊的芭蕉樹葉柔柔地投在泳池碧藍色的水面上，漾起點點星輝。

  這天是沙灣小學四年一班到俱樂部上游泳課的第一天。

  騰騰上升的熱氣熏得人腦袋微有發暈。

  陳珺可赤著一雙小腳，緩緩走在喧鬧的隊伍後頭。防滑墊上的小刺，扎得她腳底板疼。

  她直愣愣看向水波晃蕩的泳池，想起不久前爸爸教自己游泳時，幾度被嗆得喘不過氣來，小心臟就打鼓般跳得厲害。

  不遠處，幾個調皮的男生已經跳水裡打起水仗，濺起的水花潑得周邊的小女生們泳衣都濕了。

  「李聖月！你丫再帶頭搗蛋，當心我們告訴楊老師，讓你請家長！」

  氣憤的女生們雙手叉著腰，朝著水裡鬧得最歡騰的男孩吼道。

  他皮膚黑黝，兩隻修長的手臂半浮在水中，輕輕撥動著，露出水面的腦袋帶了頂深藍色奧特曼游泳帽。

  明明瞧著個子是班裡最高的了，模樣和神態卻依舊是小學生的幼稚樣兒。

  因眼鏡和鼻夾太緊，他整張臉被箍得變了形，有點像只大眼青蛙。

  「哼！」

  李聖月高高揚起的臉上掛著不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才認識我嗎？我會怕請家長？怕就不是我李聖月！」

  那女孩氣哼哼補充一句：「那就告訴陳珺可，讓她記你們所有人扣分！看是不是每個人都和李聖月一樣怕不怕請家長！」

  一聽這話，幾個嘍嘍兵頓時泄氣，作鳥獸散爬上岸。

  李聖月氣得朝不遠處的陳珺可恨恨一瞪眼，可對方正看著緩緩涌動的水面愣神，壓根沒注意他！

  李聖月是上學期轉學過來的，老實了不到一月，就開始帶領同學們處處和老師對著幹。

  他為人仗義、運動能力又強，最重要是有大把的零花錢，很快擁有大批擁護者。

  楊老師拿他頭痛至極，唯有安排其跟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陳珺可同桌。

  陳珺可身為紀律委員，每天的任務就是認真學習之餘記錄下同學們的違規行為，並進行扣班分。

  這是個得罪人的活，可陳珺可做得兢兢業業一絲不苟。

  很快，她就成了李聖月在班裡的頭號敵人。

  「抄作業扣一分！」

  「亂丟紙屑扣一分！」

  「吃零食扣一分！」

  「哎喲」她頭頂吃了一記爆栗。

  「李聖月，你神經病吶！打人扣兩分！！」

  ……

  無休止的扣分讓李聖月不斷被請家長，回到家還要挨揍。

  他痛定思痛——決定反擊！

  作戰計劃第一步：以陳珺可的名義給書呆學習委員寫情書。

  陳珺可從老師那兒拿回那封「情書」後，在還給他時，皺著眉頭指出錯誤：「李同學，這是比翼雙飛，不是冀，垂涎在這裡用不合適，應該用垂青，另外love是v，不是y。」

  「……」

  什麼人嘛！

  李聖月和他的同夥，額角黑線直冒。

  反擊失敗。

  作戰計劃第二步：給陳珺可飯盒裡加辣椒。

  李聖月奶奶做得一手好辣椒油，他每次吃餃子時，只要沾丁點，保管辣得喝幾大杯水。

  他問奶奶要來了一小瓶辣椒油，趁去食堂拿餐盒的時候，悄悄加在了陳珺可的飯菜里。

  吃飯時，他夾著飯盒裡的菜朝嘍嘍兵們頭頭是道：「做人就要跟圓白菜似的，有層次！跟藕似的，有心眼！跟辣椒一樣——」他瞄一眼陳珺可，見她已吃下第一口菜，小臉瞬間憋紅。

  李聖月喜不自禁，不露聲色地道：「熱情如火！」

  哪知陳珺可停頓半刻，咂咂嘴，說：「好好吃呀！」

  李聖月一愣，不敢相信地望向對方。

  陳珺可：「肯定是我媽看我喜歡吃辣，給加餐的！她平時都不許我吃多了，說上火……」

  反擊計劃再次失敗！

  李聖月恨不得找塊豆腐撞頭。

  這不，前不久他發現她害怕蟲子，發現了新大陸，特意在午休時冒著大太陽爬到操場的大樟樹上抓了十幾隻金龜子，悄悄塞滿她文具盒。

  陳珺可打開文具盒時，四散飛出的金龜子只差沒嚇得她靈魂出竅。其中一隻還不知死活地停在她微翹的鼻尖上，張牙舞爪地揮動兩隻翅膀，嚇得她魂飛魄散，以狗吃屎的姿勢栽倒在兩張課桌之間……

  首次告捷令李聖月開心得捧腹大笑，抓金龜子時的擦傷和劃傷都仿佛不疼了。

  當然，這一次的勝利也遭到了老爸更加強而有力的「關愛」——讓他狠狠吃了頓竹板炒肉。

  李聖月被追得滿屋子跑，他老媽一把死死拖住他爸，哭得像演戲：「算了，你不要打他了，你要打打死我好了，都是我的錯！」

  他爸愣住了：「他犯的錯，關你什麼事？護犢子也要講點道理吧？」

  他媽收了眼淚，一字一句道：「我錯在不該生下他。」

  殺人誅心啊！

  李聖月覺得自己應該去驗一下DNA。

  ……

  第二天，他鼻青臉腫來了學校。

  一想起這些，李聖月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幾下蛙泳划過去。

  他不過是上月在小區報了個游泳班，兩次就學會了蛙泳，還游得挺溜。

  長長的手臂撥開水面的同時，兩條強而有力的腿向外一蹬，整個人就向前衝去。

  至陳珺可跟前，他停住，雙手隨意地搭在泳池邊緣，在發現她似乎怕水後，他打了個口哨：「咦，陳珺可，怎麼不下水？是不敢嗎？」

  站她身邊一個小姑娘搶先說：「李聖月，楊老師說了，教練沒來前，大家都不許下水！你這是違規，有溺水的危險。」

  「切，」李聖月不屑一顧：「我游得挺好，都可以當你們的教練了。」他在水裡再游個小圈：「陳珺可，要不要我教你呀！喊聲師父，咱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我保證教會你！」

  周圍幾個男生已開始起鬨。

  李聖月更得意了，雙掌一怕池邊的地板磚，借著水的浮力，輕輕鬆鬆躍上岸，扯下夾疼了鼻子的鼻夾，又取下繃得頭皮發麻游泳眼鏡。

  大大咧咧至陳珺可跟前：「嘿，要不要教你呀？」

  陳珺可看著他，兩隻眼眶和鼻樑周邊被壓得通紅，鼻翼也夾地微微變形，活脫脫一隻出水異形。

  女孩嗤之以鼻，冷冷回擊：「你游起來就像一隻剝了皮的牛蛙，我才不要你教！」

  ……

  李聖月的世界一黑，嫩臉訕得不行。

  再看同學們——楞了幾秒後，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有幾個男孩甚至笑得直不起腰。

  班裡早有人看不慣他了，跟著補刀：「李聖月這牛蛙，不，蛙泳還真是厲害！」

  「呵，還說自己是泳壇小王子呢，我看是青蛙王子才是！」

  「陳珺可到底是紀律委員，為人正直，敢說實話！」那人豎起了大拇指，不知是真讚美陳珺可不為強權，還是為了挑事。

  李聖月憋紅了臉，越聽越是羞惱。

  他一個箭步上前，鉗住女孩手腕，道：「嫌我游泳難看，那你游一個給我看看！」說著，將陳珺可往泳池方向推。

  珺可嚇壞了，掙扎：「李聖月，你神經病啊，我……」

  那句「不會游泳」尚在喉頭，腳下一滑，整個人向著泳池仰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