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盤棋很快開始了。

母雞在院子棗樹旁「咯咯」的叫著刨土，土狗翻了一個滾驅逐了蹲在它頭上，不停的啄來啄去的烏雞。

於珥瑤從自己座位上起身，拿了一本教科書看了起來，於政通抱著自己溫水杯，下棋之時，不時的喝上一口，且落子速度極快，幾乎沒有思考。

也不知是否有好為人師的習慣，於政通上一把下棋時還全程靜默，這一把下棋時不時會對葉禮的落子點評幾句。

「你剛才這步不應該這麼下。」

「小夥子你還是太衝動了，你這一步棋落在這裡對我威脅更大。」

「這個子，我就不吃你的把，給你留一點餘地。」

「年輕人多輸幾把，多受一點挫折也是沒什麼事的。」

………

對於於政通的「諄諄教導」，葉禮也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全程都是「嗯，啊，哦」的嘴上應承著，但落棋的思路以及方式都是按照自己思考的方式來，全程更多的是默默思考，默默下棋。

他願意開第二盤棋倒也不是故意找nue，只是在下第一盤棋末尾的時候，隨著自己對圍棋逐漸熟悉起來，葉禮發覺自己腦袋變得活絡，洞察棋局，計算落子的能力加強，本該有的實力，應該還有很多沒有發揮出來。

縱然這把還可能輸，葉禮也希望展現出自己最竭盡自己能力的一面。

等到下到第二把的時候，葉禮發現自己的直覺果真是對的，第二把相比於第一把輕鬆了許多，下到後面更是變得遊刃有餘起來，甚至僅僅憑著第一盤棋與於政通的接觸與經驗，葉禮僅是隱隱有一種熟悉掌握於政通下棋風格的感覺。

上一盤於政通的大部分落子軌跡，葉禮都能夠在腦海里清晰的回憶起來，而循著這些落子軌跡，葉禮能分析出大量的信息。

就像是普通人看一部大火優秀的電影，僅僅只是覺得好看，而專業人士去看，就會詳細分析其中故事選材，節奏安排，演員選擇，營銷方案等方面如何使得這部電影大火，其中各方面論述，洋洋洒洒寫一疊厚厚的論文或者市場調研報告也不為過。

棋在前期，於政通落子迅速，棋在中期，於政通偶爾會停頓猶豫一下，等下到末尾，於政通停下了不時抿一口茶水的行為，嘴中也不再碎碎念，落子速度也變得愈發緩慢。

於珥瑤沒有再聽到他爸發表人生導言，心裡感到好奇，也是把注意力重新轉回了圍棋。

一看棋局，發現兩方殺的戰局焦灼，心裡大感意外。

要知道就上一把兩人表現出來的差距，就算這把他爸於政通讓了幾個子，以及下棋沒那麼專心，但也不至於棋局發展到這種勢均力敵的地步。

最後殺到末尾，棋局結束。

於珥瑤掃了兩眼棋盤上的黑白子，閉上眼睛心算了一下。

「葉禮贏了半子。」於珥瑤出聲說出結果，轉過視線深深的看了葉禮一眼。

「會不會數錯了。」於政通質疑道，雖然她一向相信於珥瑤的心算能力，上一把甚至是以前都是讓於珥瑤來數子。

「你自己數一遍就是了。」於珥瑤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道。

「畢竟相差不大，有可能看錯了也說不定。」於政通說著話，準備碼著黑白棋子一個一個的開始數。

「於叔叔畢竟讓了我6子，我這一局並不算真正的贏，就算是和棋吧。」葉禮適時的道。

「哎，對，就當是和棋吧，哈哈哈。」於政通乾笑了兩聲，他怎麼可能不相信女兒的計算能力，「讓了6個子，且前面還下的是快棋，跟以往的下棋風格相差太遠，自己一時也難以習慣。」於政通收拾著棋子，也沒有問葉禮是否要繼續下，就對著葉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這把我可是要認真下了，你可要小心一點哦。」

最後再下一把，發揮自己全部棋力，狠狠的教訓這小子一下。

「這個，還下啊…….」葉禮有些猶豫，他對下棋並沒有什麼興趣，第二把贏了，把負面印象扳回原有位置他就知足了，沒想過來一個正相關的無限延伸印象。

況且葉禮自認為上一把贏得還是有些運氣的，下一把於政通認真起來，他怕又像第一把輸的那麼難看。

「沒事沒事，就最後一把了。」於政通看著葉禮不自信的樣子，凝重認真的神色也輕鬆了不少。

上一把自己的輸，還是有各種各樣的客觀因素。

於珥瑤白皙玉手捂著潤澤嘴唇打了一個呵欠，不再對葉禮投入過多注意。

或許真的是運氣也說不定。

「好吧，就最後一把。」面對極力邀請，葉禮也不好過於推辭，只能是硬著頭皮繼續下。

第三盤，於政通沒有提讓子的事，只是讓葉禮先下。

葉禮爽快執先手。

相比於上兩把，葉禮感覺第三把下著無比順暢，面對著於政通的每次落子，葉禮發覺都是在自己計算的種種可能裡面。

不知道於政通自己算到那步，反正葉禮腦海中在不知不覺中把於政通後面的種種步驟都模擬了出來。

於政通落子越來越慢，葉禮落子速度越來越快，且每一步都敲擊在於政通的要害，堵截的於政通氣息都有些不暢，面對這種壓迫性的下棋風格，他忍不住道：「葉禮，每步棋都還是要慎重考慮啊。」

「沒事，已經是考慮好了的。」葉禮笑著道。

於政通抖著腿，食指敲擊著膝蓋，沒有再說話。

棋局進行到中途，他發覺自己已經有些自己這面的局勢已經有些綳不住了，一隻手捉著黑子在半空中晃了許久，卻始終不知道下在哪裡，感覺每一個位置都像是在把自己送入墓葬一般。

「這裡吧。」於政通咬咬牙，下到了一個他權衡許久的位置。

「哐~~~」

一聲清脆的棋子觸碰木製棋盤的響音，葉禮緊隨其後，直接落子。

這一顆子像一把鋒利的軍刀，直接刺到於政通大龍要害，使得其整個局勢打開一個缺口。

「於叔叔，我可是要進攻了。」葉禮提醒道。

「失誤而已，很快就補上。」於政通不落氣勢道。

很快，棋局進行到絞殺階段，葉禮是一點都沒客氣，刀刀入骨，於政通勉力招架，但卻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洪水，最終提口擴大到再也無法填堵。

接連不斷的攻勢如洪水一般，把於政通殺得連連潰敗，沖的稀里嘩啦，再也組織不出一條像樣的防線。

看著鋪撒在四周像是散兵游勇一般的棋子，舉著棋，在這個溫和的夏天，後背冷汗淋漓的於政通知道，繼續下去，也不過就是被單方面屠戮，自取其辱罷了。

連掙扎都是一種奢望。

而棋局不過是才走到中段末期罷了。

這個外表溫潤的少年，內心可一點都不溫潤啊。

於政通把棋子放回棋罐，嘆口氣道：「我輸了。」

於珥瑤看向葉禮，微張著小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