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張黝黑的帷布,籠罩天際,星辰日月皆被隱於其後。【Google搜索】
仿佛只有無盡的黑,和令人窒息的壓抑。
人群中的黑衣少年格外顯眼,他站在最前面,劍眉星目,身姿挺拔,一手提刀一手挑燈。
寧安是剛從宮城門殺進來的,只不過他今日穿的黑衣,身上看不出有血跡,他額前幾縷鬢髮散落出來,衣袖後背有不少刺破的口子,顯然是剛經歷了打鬥。
即便一身墨黑,可遠遠望去,他便是宮城裡最亮的星。
皇帝對寧安吼道:「寧安,你還愣著幹什麼?朕命令你殺了她!快動手啊!」
他現在已經不想將許清凝嫁去北涼了,他只想要她死。
周圍廝殺連天,火光瀰漫,與少年的靜立形成了鮮明對比。他身上唯一可見的動態,便是手中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晃。
皇帝見寧安不動,開始察覺不對勁了。
氣氛變得微妙。
不對,寧安不對,錦衣衛也不對!
壞了。
他們都背叛了自己!
皇帝左顧右盼,他不停地吹口哨,想把龍虎衛喚過來。
可是沒有一人前來。
龍虎衛肯定出事了。
皇帝的心涼了大半截,龍虎衛沒了,他親手建立的錦衣衛也背叛他的話,他真的沒有退路了。
「寧安,你別忘了,是朕將你提到這個位置上的,你難道要背叛朕嗎?」
寧安握著佩刀的手勁用力了些。
在世人眼中,他就是皇帝養的一條瘋狗,平日裡只為皇帝剷除異黨,殘害忠良,做過很多惡事。
更何況,他當初踩著左威的屍體上位,是為殺師叛道。
他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多一樁少一件沒什麼區別。
寧安沒有搭理皇帝的話,反而命令身後的手下。
「你們去包圍乾清宮,別讓今晚的任何消息走漏出去。」
「是,大人!」
錦衣衛們很快圍住了乾清宮,即便只是鳥也飛不出去。
……
這是要逼宮了。
皇帝猛然轉身看向許清凝,見她始終氣定神閒地坐著,猜到她和寧安是一伙人了。
他設想過很多可能,就是沒想到,她早就將手伸進朝堂了。
等他知道了,為時已晚。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你……你們要幹什麼?莫不是要造反?」
許清凝今日身穿素衣、頭簪白花,臉上沒有絲毫脂粉妝容,即便如此,也難掩傾城絕色。
她起身,迎風而上。
夜風將她的發和裙擺都往後吹去,踏過滿地狼藉,步步朝皇帝走去。
許清凝左腿有疾,所以走得偏慢,但她想殺了皇帝的決心,和皇帝想除去她的決心,是一樣的。
他們從來沒有絲毫猶豫。
如今,整座乾清宮都被包圍了,皇帝的求救傳不出去,外界也不知皇宮裡發生了什麼。他就像是一隻被困在淺灘的魚,時日所剩不多。
只要許清凝今夜搶得先機,封鎖消息,她很快就是東齊之主。
皇帝見許清凝朝自己走近,竟下意識往後退去。
她明明面無表情,步履緩慢,可給他的感覺,卻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她是來索命的啊!
這是他的親生女兒,是體內與他有一半血液相同之人。
當初,許竣將真相說出來後,皇帝沒有半點懷疑,因為他真的覺得許清凝像自己。
不是容貌,而是血液里的相似性。
他們有著相似的殘忍、相似的六親不認、相似的瘋狂!
因退後得太過倉促,皇帝不慎摔了一跤。
他連滾帶爬站起來,雙眼充滿警惕。
「你要對朕做什麼?」
許清凝停在皇帝三步之遠的距離,她並不看他,而是仰頭看了看夜色,然後對寧安抬起了右手,自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氣勢。
「刀來。」
寧安拔出自己的佩刀,挽了一圈遞到許清凝手上。
許清凝不會用刀,但她曾見過屠宰場裡的屠夫,屠夫殺豬宰羊的時候,會用最快的方式了結它們的生死。
她提著刀看向皇帝。
冷眼幽晦,殺意凜然。
刀鋒上還沾著沒有擦乾淨的血,是寧安同外面那批人廝殺殘留下來的,不知道沾了多少條人命。
皇權之爭,不可能不見血。
一人功成白骨枯。
欲望、野心、勝負欲……同時出現在許清凝這張美艷的臉上,可她明明什麼表情都沒有,已經有人害怕得要崩潰了。
皇帝不想死在這兒。
情急之下,他只能往乾清宮裡面跑。
因為內有一條密道。
他可以從密道逃出去。
寧安見皇帝往裡面跑了,他跟著上前幾步,意圖抓住他。
許清凝對寧安搖了搖頭,「你們都在這裡等著,沒有本宮的命令,不得進入半步。」
這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事,就由她親手解決吧。
皇帝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房間內跑進去,可他畢竟老了,還疾病纏身,還沒跑幾步就不行了,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多少次。
只要他從密道逃出去,再聯繫各路藩王和文武百官,自然能殺了這個逆女!
他必須要逃出去!
許清凝並不急著追,她目視著皇帝的背影,眼尾一點點上揚。
原來,楚瓊前世說的沒錯,這老皇帝是真的怕死啊。
至高無上之人,也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候嗎?
她在心裡發笑,同時提著繡春刀踏上台階。
鋒利的刀尖,在大理石地板上割出一段刺耳的聲音,如催命的符鈴。
寧安等人守在門外,吉祥還順勢關上了房門,阻斷了所有人的視線。
……
皇帝拼了命地去尋找密道,可他發現密道口卻被堵住了。
怎麼會有人知道密道的?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根本沒有出路了。
皇帝很快冷靜下來調整心態,他停了動作,面向許清凝,勉強露出了笑容,用來掩飾自己的恐懼。
「齊媗,有話好好說,畢竟我是你的生父啊。」
他不再自稱「朕」,也不再擺皇帝的架子,而是放低姿態,將自己變成一個父親。
一個慈愛的父親。
他企圖用父親這個身份,來換得許清凝的憐憫。
「媗兒,再怎麼樣,我們還是父女,有什麼天大的仇恨不能解決呢?不如坐下來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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