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找上門來了。」許清凝瞥了赫連聞一眼,「你是要迴避呢,還是要和我一起出去?」
赫連聞是質子,皇帝將他關在長門宮裡,是為囚禁。
他偷偷私自跑出長門宮,若是被人發現了,就是抗旨。
到時候皇帝大怒,把他給砍了,他可就苟活不了了。
赫連聞想了想,說:「我還是迴避吧。」
許清凝沒有再看他,自己走了出去。
來人是春華嬤嬤。
她穿著一身白色孝服,髮髻上簪了朵花,神態看起來很是疲憊,脊背也有些彎曲了。
人一旦疲憊,就會顯得蒼老很多。
許清凝與春華嬤嬤打過交道,她們曾是合作者,也是仇人。
但她始終認為,春華嬤嬤是整個未央宮裡最聰明的人。
「你找本宮何事?」
春華嬤嬤看了看身邊的人,她略低著頭說:「有些話,奴婢想單獨和公主殿下聊聊。」
許清凝示意讓宮人們都出去,可她知道赫連聞肯定躲在某個暗處偷聽。
「你說吧。」
春華嬤嬤喜歡開門見山地聊天,不喜歡兜那麼多圈子。
她直接問許清凝:「你為什麼要陷害太子?」
別人被蒙在鼓裡,可春華嬤嬤不會,因為她知道謝泱根本不是被人所殺!
許清凝:「那你為什麼要誤導我呢?皇后明明是自盡。」
春華嬤嬤眸中閃過詫異,「你……」
「你肯定是在好奇,我怎麼會知道的吧。」
許清凝坐在主位太師椅上,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那日她去見謝泱最後一面,春華嬤嬤表現得異常憤怒,還說什麼是她害死了謝泱。
據她對春華嬤嬤的了解,此人平時情緒穩定,就算泰山崩於眼前也能臨危不亂。
許清凝當時就懷疑春華嬤嬤不對勁,她故意讓許清凝陷入了誤區。
她懷疑謝泱的死另有蹊蹺。
后妃自盡,禍極家族。
春華嬤嬤是堅定的謝家守衛者,她不允許任何人毀了謝家,包括身為謝家人的謝泱。
是她開始對外說,謝泱暴病身亡。
可太醫一旦查驗,很快就能查出來真相,謝泱就是對桃仁過敏才去世的。
當然了,查出來也沒關係,春華嬤嬤可以用謀害轉移謝泱自盡的真相。
但她沒想到,許清凝會先她一步栽贓給了齊穆!
「太子與你無冤無仇,你陷害他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良心?呵,許清凝已經不記得多久沒聽到這個詞了,真當她在乎嗎?
皇權鬥爭,哪裡有不見血的?
齊穆身為太子,他既然占了這個位置,沒能力,就該被人給拉下去。
她反問:「我要是不做點什麼,難道等著你將黑鍋扣在我頭上嗎?」
春華嬤嬤是看著齊穆在身邊長大的,她沒想到,謝泱去世了,齊穆反而成為害人兇手。
這都得怪許清凝!
「奴婢要去面聖,告發你的所作所為。」
她轉過身意圖離開。
許清凝沒有攔春華嬤嬤,打開杯蓋颳了刮上頭漂浮的茶葉。
「你大可去告發我。」
「畢竟你是皇后身邊的人,她到底怎麼死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春華嬤嬤的腳步驀然就停了。
許清凝同時將茶杯放回桌上,聲音冷冽如冰:「你敢去為太子脫罪,我就敢讓謝泱自盡的真相傳遍整個京城。」
聞言,春華嬤嬤只好轉過去,看著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女孩。
她們二人差了幾十歲,可她感覺自己不是許清凝的對手。
陰險狡詐、笑裡藏刀、心如蛇蠍……才是這張美麗皮囊下藏著的真實面貌。
春華嬤嬤的聲音因憤怒而發顫:「你逼瘋了皇后,還要害死她帶大的孩子,天底下再沒第二個你這般惡毒之人!」
「別急著生氣,我還有更惡毒的事要做呢。」
許清凝單手撐著下巴,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嬤嬤,我要你去作證,證明太子用桃仁粉毒害皇后。」
她要想真正地將齊穆拉下去,流言蜚語不夠,他身上掉落的證據也不夠,還缺一個關鍵的證人。
春華嬤嬤是最合適的證人。
她作為謝泱的貼身婢女,那日齊穆進宮請安,她看到點什麼、發現些什麼,不是很正常的嗎?
春華嬤嬤當即拒絕了:「不可能!」
許清凝猜到了春華嬤嬤的反應,「我還沒有說話,當真要拒絕嗎?」
春華嬤嬤:「別想來勸說奴婢了,奴婢不可能誣陷太子的,大不了,奴婢就自己去頂罪,也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皇后是自盡身亡。」
「你還真是個忠僕。」許清凝就是想看看她又多忠義,「那我們來談談利益吧。」
春華嬤嬤:「無論你給出什麼條件,都不可能。」
春華嬤嬤和許清凝合作過一次,差點脫了半層皮,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許清凝挑起眉看她,用嘴型不發聲說著三個字。
「謝家呢?」
果然,提到謝家,春華嬤嬤的臉色就大變樣了。
人總是會有弱點的,春華嬤嬤也不例外。
對她來說,謝家的名聲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
她的心一點點跟著沉下去,如墜深淵、
……
人走茶涼。
等許清凝再次端起茶杯的時候,茶水都冷了。她也喝不下去了、
赫連聞則從後面鑽了出去。
他剛才聽到了她們的對話,這才發現,自己對許清凝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啊。
她遠遠比他想像中的要恐怖。
「妹妹處心積慮地想將太子踢下去,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許清凝:「為了給自己找條活路。」
她沒有刻意瞞著赫連聞,因為沒把他當回事,他就是一個需要依附她的北涼人。
赫連聞想要返回故土、奪走自己的王位,他就得殺了赫連庸。
可楚瓊不死,赫連庸就不會倒。
所以,他們的目標差不多。
赫連聞勾起笑容說:「如此一來,我更想傍著你這棵大樹了,怎麼辦?」
許清凝:「赫連聞,我對你的身體不感興趣,你拿出點對我有用的東西,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帶你上這條賊船。」
現在的情形是,赫連聞求她相救,而非她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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