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

  唐離稍顯震驚。

  卻也很快平復情緒。

  「可是我前夫他最近在調查自己的身世，只怕是瞞不了多久。」

  就算他繞著彎查到了海外的線索，再費些周折，也只能拖延三五個月的時間，瞞不了一輩子。

  況且唐離心裡存疑，也就直白問道：

  「凌叔叔，為什麼連我前夫都要瞞著？」

  凌韞抿了一小口桃花釀，放下杯子，看著唐離：

  「你相信愛一個人會走火入魔嗎？」

  那不是玄幻武俠故事裡才會有的橋段嗎？

  說實話，活在這個上了床都沒結果，結了婚都無法白首，即便白了頭也可能分道揚鑣的時代，唐離很難相信感情這兩個字會有那麼大的魔力。

  社會節奏快，人情便也逐漸淡薄。

  即便唐離沒有作答，凌韞還是從他的沉默著得到了答案。

  「你們現在的娃娃啊，已經不再是那個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人的年代的人了，對感情自然是拿得起放得下些，但你盛叔叔，他是真放不下啊。」

  唐離默默的給凌韞倒酒，夾菜。乖巧的聽著。

  「當年我們在學校時，你盛叔叔是校草，不敢說全校的姑娘都喜歡他吧，最起碼有一大半都對他芳心暗許，你們現在都用手機表達情意了，我們那時候，流行寫情書，你盛叔叔收到的情書，是用衣櫃裝的。」

  衣櫃裝情書。

  略顯誇張了點。

  但凌韞確實沒有誇大其詞。

  「但你盛叔叔心裡，一直只有你媽媽一人，這一點，他從未隱藏過，全校人都知道。」

  全校。

  自然也包括西海棠。

  唐離久等不到凌韞的後話，便趁著給他夾菜的間隙，問道：

  「那西老師應該也知道盛叔叔心有所屬吧？」

  凌韞苦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說的是，既然海棠知道老盛心有所屬，且情意又如此堅定，那她應該能管控住自己的感情才對，是吧？」

  理論上是這樣的。

  但情感上，誰又能保證呢？

  唐離點頭，卻也為西海棠開脫：

  「如果盛叔叔沒有給西老師半點念想的話，西老師應該不會做對自己不負責任的事吧？」

  那一夜的意亂情迷，肯定是兩個人都投入了才有可能。

  凌韞卻搖頭：

  「這也是關於你前夫的身世，得先瞞著他的原因，海棠結婚前找過我，當時我在國外進修，老盛就是那時候出的國，她拜託我好好照顧老盛，並把那一夜的事向我全盤托出，毫無保留。」

  唐離微嘆一聲：

  「聽說西老師嫁給我公公的時候，已經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外界都在傳我公公風光迎娶西老師，就是因為奉子成婚。」

  「既然西老師知道自己懷了盛叔叔的骨肉，那她為何不跟盛叔叔明說呢？也許盛叔叔能給她一個名分呢？先婚後愛也不是不可能。」

  唐離剛說完，凌韞便一口否定：

  「不可能。」

  「凌叔叔為何如此肯定？」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一個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相信盛叔叔並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凌韞緩緩道來：

  「因為當時的老盛，已經完全忘了海棠這個人的存在，也就是你們常聽到的選擇性失憶，但他情況特殊，他本就大腦受過撞擊，創傷本就未愈，加上跟海棠的那一夜，讓他自責自己對感情的不忠，我聽人說，他當時把自己沉入洪水之中，險些就沒命了，被救上來後昏迷了大半個月，再醒來時就只記得自己在洪村抗洪搶險一事，跟西海棠有關的一切，他都忘了個一乾二淨。」

  唐離萬分震驚：

  「您的意思是，盛叔叔為此還自殺過？」

  是有多難以接受，才會悔恨到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對西海棠來說是夢想成真的一件好事，於他而言，卻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個污點。

  雖然很不合適，但唐離還是問出了口：

  「西老師結婚前找到您，都跟您說了些什麼？」

  凌韞欲言又止，唐離向他保證：

  「您今天告訴我的所有事情，我都會保密。」

  凌韞百感交集：

  「這是長輩之間的事，本不該跟你這個做晚輩的講，畢竟有損長輩的名譽，但海棠臨終前，我回國了一趟，見了她最後一面，她希望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能有一個善終。」

  這是在打預防針。

  唐離心知肚明。

  「所以您覺得，我可以替她善終？」

  凌韞滿懷期待的看著她：

  「在這世上，霍沉予最信得過的人是你，既然你執意調查他的身世，把自己卷進了上一輩的情感糾葛中，我相信你有能力替海棠潤色這一段往事，自此，真實的原因，就在你這打止，如果你能做到，我便說予你聽。」

  這個擔子太重。

  唐離遲疑了：

  「現如今，我只是他的前妻而已。」

  凌韞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何時？當然，我也不會勉強你，我本就打算把海棠的秘密帶到土裡去，永久埋藏。」

  她離真相僅一步之遙。

  不明所以，便無法潤色。

  可一旦知道真相，要保守秘密的話，就勢必會對霍沉予撒謊。

  這是唐離不願意做的事。

  「罷了，吃飯吃飯，我一個做長輩的，總不好欺負你這個女娃娃。」

  凌韞還真就拿起筷子吃起菜來。

  到這一刻唐離才明白，與其說是自己擺了一出鴻門宴請凌韞來赴約，倒不如說她正好掉進了凌韞的盤算之中。

  也是看清楚了這一點，唐離才恍然大悟：

  「不對，凌厲前一陣子還在調查霍沉予的身世，而凌叔叔您卻說西老師在結婚前和臨終前都見過你，那你應該早就知道霍沉予的身世才對。」

  凌韞會心一笑：

  「這菜做的是真好吃，知行一直生活在國外，學這一手潭州菜應該花費了不少時間和心思，看來，他也是真的對你動了心，只希望他別落得跟老盛一樣的下場就好。」

  他在轉移話題！

  唐離直言：

  「盛叔叔，您才是下棋之人，我走的每一步，早就在你的預料之中了吧？凌厲纏著霍沉予，也只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讓我主動攀上你們這條線，然後順其自然的知道當年所有的真相。」

  凌韞倒是毫不掩飾：

  「不然我怎麼會在百忙之中，抽空來你這兒吃這一頓飯呢？」

  唐離哭笑不得：

  「姜果真還是老的辣，只是不知道凌叔叔是從何時開始布局的？」

  凌韞突然臉色黯然，脫口道：

  「從我知道他的病情惡化開始。」

  他？

  盛朝生？

  唐離心裡一懼：

  「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