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蔣川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兩年前。

  每次照面，他給我的感覺都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帶著一些書生氣，不帶有任何的公害。

  「陸小姐，我們又見面了。」蔣川說，溫和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綻放。

  要不是薛紫安一臉痛苦的看著我，我可能會以為自己見了位老朋友，現在不過是久別重逢而已。

  可我知道，現在的情形是我遇到的最危險的情形之一。

  看了一眼薛紫安，我稍稍握緊了拳頭，儘量維持鎮定的說：「蔣川，有話可以說，你先把人放了。」

  蔣川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然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就一下子把薛紫安嘴上的膠帶撕了下去。

  這樣的猛力，讓薛紫安疼得整張臉都扭曲了。

  我心裡一痛，只想上前扶住薛紫安，看看她傷的重不重，可是蔣川的刀始終沒有拿下去。

  「晚之！對不起！是我太大意了！」薛紫安一臉自責的和我說道。

  我搖搖頭，剛想安慰她，就聽蔣川說：「薛小姐，這可怨不得你啊。怨只能怨沈總把陸小姐保護的太好了，你是唯一的漏洞。」

  薛紫安聽完蔣川的這番說辭，恨得咬緊了牙關，說道：「你真是卑鄙！」

  蔣川一笑，顯得根本沒所謂，看向我說：「陸小姐，沒有看到孫梁達，失望嗎？」

  我一怔，頓時覺得一陣後怕，背脊發緊，我說：「那個孫梁達……是你的人？」

  蔣川搖了搖頭，和我說：「他不是我的人，只是被我利用了一下而已。若說我們之間有著某種聯繫的話，那就是當年朋來春足浴店的那場大火。」

  我完全震驚了！

  整個人倒退了好幾步，直到我的身子撞到了薛紫安的辦公桌上，碰掉了桌上的玻璃水杯。

  「晚之！」薛紫安關切而焦急的喊了我一聲。

  我渾身顫抖，不住的搖著頭，看向蔣川，我說：「是你……那些人是你的人……」

  蔣川毫無避諱的點點頭，承認了這一切。

  「為什麼！」我嘶吼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

  「因為你。」蔣川笑著和我說。

  我一愣，眼淚也掉了下來。

  「那年，我剛在沈良倫身邊不久，就發現了他的這段過往。」蔣川說道，「他的深情令我明白葉清瑜就是沈良倫最大的逆鱗，特別是我看著沈良倫像收集郵票似的，收集和葉清瑜長相相似的女人，我就知道你是我在他面前立功的絕佳途徑。」

  我不停搖頭，不停搖頭，無法去接受我媽和翠姨的死，只是因為我的這張臉。

  這張臉！

  「我的人埋伏在佩凌縣幾天，拍了很多你的照片……」蔣川說到這裡，笑容更深，「真像啊，真像！和我在沈良倫辦公室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樣！」

  我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個字。

  而蔣川說到這裡，忍不住再一次打量我的臉，目光中對於利益的貪婪和欲望，不言而喻。

  「要是把你獻給沈良倫，我一定會是他面前最得意的紅人！」蔣川高喊道，「到時候我就可以深入沈氏內部，等我掌了權，我就可以操控沈氏，擊垮臻耀！」

  蔣川說到最後，幾乎是咆哮！

  那種極盡瘋狂的巔峰狀態，讓人看了害怕，更讓人憎恨。

  我死死攥住了桌角，一點點找回自己的呼吸，我問他：「那你為什麼要燒死我媽！她和這一切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蔣川點頭承認，「可是她嘴巴太硬了，性子也剛烈，在反抗的時候，居然打翻了油燈，隨之點燃了窗簾……是她自掘墳墓。」

  「你就是個禽獸，不，禽獸不如。」我咬牙切齒的說，真想挖出來他的心來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因為我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自掘墳墓，是我媽用自己和翠姨的命救了我一命！

  要不是鬧出了人命，蔣川怎麼會就此收斂，放過追捕我的計劃？這個道理，他肯定是心知肚明！

  可又是為什麼？蔣川為什麼在時隔多年以後再見到我，沒有再想利用我討好沈良倫呢？

  「我要的是勝利，是權力，其他的和我沒關係。」蔣川神色平靜的說。

  我思緒斷了一下，看向蔣川不由得笑了，迎合著點了點頭，對他說：「對，你要的是勝利，是權力，還有你那遙不可及的愛情……只可惜，報應不爽，你終究是一無所有。」

  蔣川冷笑了一聲，看著我說：「你覺得現在的情景，讓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話音一落，蔣川的手微微用力，鋒利的刀尖兒就讓薛紫安的脖子頓時溢出了鮮血！

  「住手！」

  我慌忙制止，心裡後悔自己剛才爭了口舌之快，可是死的人是我媽，還是這樣死的，我怎麼忍的住！

  「我要的不多，讓沈亦霆把小涵放了，然後我和小涵會去德國，從此不踏入津城。」蔣川說。

  「你覺得這可能嗎？」我反問道，「沈亦霆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扭轉法律！蔣涵殺了人，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是嗎？」蔣川挑眉，伸手揪住了薛紫安的頭髮，「那就要看看你在沈亦霆心裡的位置有多重了。」

  「蔣川，你收手吧。」我看著薛紫安痛苦的樣子，逼自己稍稍冷靜了一些，「蔣涵懷著身孕，到時候孩子出生會有福利部門撫育，如果你自首了，將來放出來，你們還有團圓的機會。」

  「一派胡言！」蔣川沖我大喊，整個人頓時激動起來，「我的孩子必須我看著長大，什麼福利部門！那裡就是地獄，我不會讓我的孩子在那裡生活！」

  我心裡「咯噔」一下，因為慌亂害怕，完全忘記了蔣川就是一個孤兒，他肯定是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陸晚之，你不用再廢話了。要麼，讓沈亦霆按照我說的做；要麼，我們之間就魚死網破！」蔣川越說越激動，手已經是不受控制的在薛紫安脖子那裡亂動，可能稍有不慎，就會隔斷她的喉嚨！

  「你冷靜！冷靜！別傷害無辜的人！」我勸道，只能拖延時間，「你就算要亦霆做你說的這些事，也總該給他時間吧。」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他執行！」蔣川的情緒，是無法撫平了。

  「晚之！」薛紫安看著我，目光中透露出來的是無比的堅定，「別管我，你和沈亦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不許你衝動，更不許你犯錯！」

  「你說什麼呢？」我急得眼淚直掉，「你是我的親人，我怎麼會不管你呢！」

  薛紫安搖搖頭，臉上出現了一絲淒涼的笑容，跟我說：「要不是我胡亂猜測，非要你今天來找我，也不會給了蔣川空子，是我害了你。」

  薛紫安的話讓我有些糊塗，什麼叫做她胡亂猜測？今天我之所以過來，不是為了找她的老師看病嗎？

  「晚之，我以為你是葉清瑜的孩子。」薛紫安說。

  我一驚，大腦空白了一下，可是冥冥中又好像有什麼一閃而過。

  「我找到了我媽的日記，裡面有些話讓我越看越奇怪……我就想你和她長得那麼像，會不會就是母女呢？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和沈亦霆，你們就是……」

  我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的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喊：「不可能！不可能！」

  薛紫安慌忙點頭，趕緊解釋：「你不要害怕，你們沒有血緣關係，DNA檢測已經出結果了。」

  我看著薛紫安，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只覺得剛才那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還是沒有消失。

  兄妹？

  如果我和沈亦霆是兄妹，那我們豈不是……這太可怕了！我不可能和葉清瑜有關係，我們只是長得像而已！

  「所以……對不起。我不該一個人亂猜，害你今天落在蔣川的手裡。」薛紫安自責的說。

  我搖搖頭，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只是怕……」

  話沒說完，蔣川忽然大笑了起來，那聲音充斥著整個辦公室，就像是魔鬼的嘲笑，透露著輕蔑和諷刺。

  「我可真的是聽到了一個大笑話。」蔣川看著我說，「原來你跟沈亦霆這麼久了，他還沒告訴你。」

  我眉頭一皺，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

  「蔣川，你不用在這裡虛張聲勢。」薛紫安忽然插話，「我告訴你吧，你這種人就是自卑導致的心理扭曲，所以哪怕今天你成功的出了這個屋子，你以後也不會怎麼樣。」

  「是嗎？那既然都是死，為什麼不拉一個墊背的？」蔣川問道，表情出現了一絲猙獰，「聽說你一直在給沈易康做心理治療，怎麼樣？這位『如假包換』的沈二少爺如何啊？」

  說完，蔣川的手又加大了一些力道，薛紫安的脖子滲出了更多的血。

  「不要！你快把刀放下！我給亦霆打電話，我這就打！」我沖蔣川喊道。

  可沒想到的是，我話音一落，辦公室這邊就傳來了敲門聲。

  蔣川很是警惕，立刻拽著薛紫安去了角落的，並且命令我站在與他相對的角落，然後問了一聲：「誰？」

  「沈亦霆。」

  ……

  沈亦霆進來的時候，沒有穿西服，只是西褲和白襯衣，一眼就可以瞧出來沒帶任何武器。

  剛踏進來，他就第一時間看向角落的我，用口型說了一句：別怕。

  我點頭，像是吃了顆定心丸。

  「沈總，我一猜你就會很快趕到的。」蔣川笑著說。

  「你先是用孫梁達引晚晚出來，然後用小孩誘導不成，就想到了來醫院找薛紫安，再用老人拖住晚晚的腳步，好成功先挾持薛紫安。不得不說，你的計劃，相當低級、拙劣。」沈亦霆冷冷道。

  蔣川皺了下眉頭，明顯是不滿沈亦霆的評價，但馬上他又笑了，說道：「起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沈總這不是來了嗎？」

  「是，我來了。」沈亦霆說，「放了薛紫安，我給你自首的機會。」

  蔣川聽後一愣，隨之哈哈大笑，然後扭頭看向了我，說：「陸小姐，看來沈總還不太明白遊戲規則，你快給他講講。」

  我蹙眉看向沈亦霆，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盤算的。

  這時，只見沈亦霆把手伸進了口袋裡，蔣川頓時緊張起來，勒住薛紫安的脖子，警告道：「小心我殺了她！」

  沈亦霆一笑，說道：「蔣川，知道你為什麼成不了大事嗎？因為你從來沒有克服過自己的懦弱。」

  說完，沈亦霆把口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不過是手機而已。

  蔣川明顯鬆了口氣，轉而頗為輕蔑的看著沈亦霆，笑道：「你又高明到哪裡去？為了一個女人，還不是現在被我要挾？沈亦霆，你一直還沒對我下殺手，是因為你不想她知道你們家的醜事吧。」

  醜事？

  我扭頭看著沈亦霆，他目光甚冷，周身的氣勢也是令人膽寒。

  「你不告訴她是我殺了她的母親，因為你知道她勢必在事後會問為什麼我再次看到她，沒有按照當年的計劃進行。」蔣川說到這裡，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你也夠懦弱啊，怕事情鬧大了，她知道了，沈易康也會知道。到時候沈易康的自尊會受不了，她心裡也會難過心疼。」

  沈亦霆聽完默默攥緊了拳頭，素白的手上全是清晰可見的青筋。

  「亦霆，到底是……」我出聲問道。

  他沒有看我，只是對蔣川說了句：「我的女人自然會知道我的全部，包括我的家事。」

  「不錯，」蔣川應和道，「你會告訴她，可不是在她對沈易康還抱有惻隱之心的時候。」

  沈亦霆抬眸看著蔣川，目光之銳利，如同就要展開廝殺的豹子，他說：「我給你機會了，是你不要。」

  蔣川很是不屑，聳聳肩說：「沈亦霆，說這話不覺得太自大了嗎？我現在就要告訴陸晚之，你們沈家最大的醜事。」

  說完，蔣川看向了我。

  「知道我為什麼再次遇到你以後，並沒有籠絡你嗎？」蔣川問道，「因為我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相對於葉清瑜而言，沈良倫更在乎的是沈易康。」

  看著蔣川臉上的笑意，我似乎已經猜出來答案。

  曾經的那些疑問，變得顯而易見。

  為什麼葉清瑜還活著，沈易康卻被沈良倫撫養？又是為什麼，沈良倫和沈良晟不睦，卻真心善待他的小兒子？還有為什麼沈易康對於沈良倫的好總是那樣的逆反？

  這都是因為……

  「沈易康是沈良倫和葉清瑜的孩子。」蔣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