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愕的抬起了頭，看著依舊面無表情的沈易康，倒有些看不透這個局面。
蔣家在津城的名號也是響噹噹的，有必要如此執意和沈家聯姻嗎？雖然強強聯手是最好的，可是蔣震是蔣涵的父親，他不可能看不出來蔣涵愛的是沈亦霆！之前，因為沈易康的昏迷，蔣家把苗頭對準了沈亦霆，而沈亦霆因為我斷然拒絕聯姻，而現在蔣家就又把目光再次鎖定到沈易康的身上，這簡直就是強買強賣，為了聯姻而聯姻，全然不顧及當事人的感受！
想到這一點，我心裡頓時憋了一口氣，心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沈易康答應這事，因為他根本不愛蔣涵！不能這樣委曲求全一輩子！
稍稍用力捏了一下沈亦霆的手，我想他現在是沈家的掌事人，必須要表態才可以。
沈亦霆沒有看我，而是看了一眼一旁的蔣震，又把視線放回沈易康的身上，可沈易康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眼神一直在看著我和沈亦霆握在一起的手。
我這才意識到，在面臨蔣家的問題前，我和沈易康之間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興許對沈易康而言，我和他的事甚至是超越了聯姻的事情。
我心裡沉了一分，醞釀著想和沈易康開口，但葉清瑜又一次搶先。
「亦霆啊，你現在已經收穫了自己的愛情，和和美美的。」葉清瑜一邊說著，臉上還掛著親和的笑容，像是真的在祝福我和沈亦霆一樣，「你們在一起磕磕絆絆那麼久，也是不容易，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也不方便過多干預。但是作為沈家人，也是沈氏股份的持有者之一，我不得不提醒你，家族使命不能忘。」
葉清瑜說到這裡，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沈亦霆看了，冷笑一聲，反問他：「你作為母親，就不考慮自己兒子的期望嗎？」
葉清瑜似乎料到了沈亦霆會這麼說，當即表現的十分從容，臉上虛假的愧疚也表現得很完美，她說：「我當然懂你說的。可是沈家和蔣家有婚約在先，總不能失約。既然你選擇了自己要的，沈家總要有人來承擔這份責任。再者，蔣老爺子喜歡易康，小涵也是萬里挑一，我看不出這樁婚事有什麼不妥。」
我親耳聽到葉清瑜說的這些話，還是有些無法相信。
這就是豪門嗎？
為了利益，葉清瑜連自己親生兒子的幸福都可以拋諸腦後！而且沈易康就坐在她的身後，她都不曾問過一句：你願意嗎？
我都感到了心寒，更何況是沈易康呢？
垂下了眼眸，我心裡是密密麻麻的刺痛，也變得格外沉重，內心的煎熬又上一層。
因為我剛才和沈易康短暫對視了一下，我想我猜的是對的，相比於聯姻的事情，他更在乎的可能是我的欺騙，以及我和沈亦霆的結合。
本來，決定和沈易康說出真相，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他，這一步我邁得並不容易，可我沒想到最終他是以這樣的方式得知了我和沈亦霆的關係，在葉清瑜一遍遍的打擊下……
狠狠的皺了下眉頭，我對不起沈易康，真的太對不起了。
可現在說什麼，道歉也好，解釋也罷，都是無從說起了。
病房裡，就這麼忽然安靜了下來，每個人各懷心思，誰也沒有發話。
就這樣靜了很久，沈易康居然是第一個打破僵局的人。
他說：「我要和你們單獨談談。」
沈易康的目光落在我和沈亦霆的身上，話中意味顯而易見。
蔣震是難得好脾氣，放下了一句好好調養，就和葉清瑜一同離開了。
之後，我和沈亦霆，還有沈易康，再一次陷入了沉靜。
……
時間在我們這樣一個固定的三角形中，悄悄滑過。
我和沈亦霆並肩而立的站在沈易康的對面，他坐在那裡，一直看著我們。而我始終低著頭，只有沈亦霆接受著沈易康的審視，握著我的手沒有絲毫的放鬆。
又是一個許久，沈易康開口，可他的聲音明顯變得十分冰冷，毫無情緒在裡面。
「你們是真的在一起了嗎？」他問。
我抿了下嘴唇，心裡百轉千回，總感覺這問題不是問題，而是沈易康在幫我回顧自我們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讓我記著這個陽光率真的大男孩。
他那燦爛的笑容不停在我腦海里閃現，攪得我心裡不是滋味。
可是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告訴他真相，讓他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所以到了這個時候，我心裡縱然有萬般不舍，也不能退縮。
抬起頭，我想親口回答沈易康，可是沈亦霆卻是先我一步，異常冷靜的說：「是，我們在一起。」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乾脆的有些殘忍，可它的分量卻很重，我一聽到後，不知道怎麼的就紅了眼眶，看了看沈亦霆，又一次低下了頭。
隔了一會兒，沈易康又問：「是什麼時候的事？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心裡一緊，知道這殘忍只是剛剛開始。
沈亦霆再次乾脆的回答：「兩年前的事，我心裡始終只有晚晚一個人。」
沈易康在聽到「晚晚」二字時，冷笑了一聲，這樣的笑容讓我心驚，更讓我心如刀絞，因為我知道善良的沈易康是不會這樣的笑的，他是因為我而變得如此。
張了張嘴，可我的眼淚已經落下。
這時，沈亦霆微微向前，和沈易康說：「一切都是我的錯。兩年前，是我逼晚晚不能拒絕你的靠近，給你帶來誤區和困惑，目的是為了讓你取消和蔣涵的婚約。」沈亦霆說的冷靜，可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子，不僅扎在沈易康的心頭，也扎在我和他的心頭。
「從頭至尾，這都是我一個人的計劃，晚晚是被我脅迫的，所以根本不關她的事，希望你不要怨恨她。你心裡的所有情緒，可以發泄在我的身上，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沈亦霆說。
聽著這樣的話，我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緊緊握著他的手，我想說你不要這樣一力承擔，我既然參與其中，又怎麼推的掉責任？而且我和沈亦霆是一體的，沒道理讓他獨自承擔。
事到如今，我發覺也找不出來究竟誰對誰錯，因為如果這兄弟不是生在明爭暗鬥的豪門之中，或許他們會和普通人一樣，過著簡單的生活。
可是他們不是，他們生來就要為了自己而去算計、鬥爭。
沈易康有沈良倫保駕護航，而沈亦霆只能在逆境中變大變強，所以，他做的這一切固然傷害了自己的親人，可他卻也無可奈何，別無選擇。
伸手擦擦眼淚，我抬起了頭，和沈易康說：「對不起……我們真的很……」
沈易康又是一次冷笑，看起來是那樣的漫不經心，他淡淡的問了句：「你們有拿我當個人看嗎？」
我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剛剛被擦掉的眼淚再一次翻滾而來，心裡對沈易康的愧疚，簡直已經是再也無法言說，因為在他面前，我根本不配說什麼。
沈亦霆握緊了一下我的手，然後緩緩鬆開，向著沈易康又一次靠近。
只見他向沈易康鞠了一躬，姿態低到了塵埃里，保持著謙卑的姿勢，說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能奢求你的原諒寬容，但請給你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讓我償還一些，來表達我的歉意。」沈亦霆頓了頓，將腰彎的更低，一字一句的清晰說道：「對不起。」
我捂著嘴巴讓自己沒有哭出聲來，可看著沈亦霆如此高傲的人做到這一步，心裡也是一陣陣酸痛。
他這樣做，不僅僅是在幫我贖罪，也是他在面對自己弟弟時，那無法完全說明的傷痛和愧疚。
沈亦霆從來不是什麼絕情的人，相反，他的感情太真了，真的反倒讓人看不到本質。
我走到他的身邊，和他一樣向沈易康鞠躬，十分抱歉的說：「我和亦霆都是自知愧疚，不敢求得你的原諒，只希望可以幫你做些什麼，讓你以後的人生順順利利，再沒有什麼遺憾和苦難。」
我和沈亦霆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並且都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神情，只是在靜靜的等候。
這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是在拷問著我和沈亦霆的良心，我們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因為這傷害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種下，現在只是愈演愈烈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易康說：「我想和你聊聊。」
我一愣，直起身子看向了沈易康，他正在看著我，眼中倒是沒有剛才那麼的冷，可是表情還是很嚴肅，讓人瞧不出他在想什麼。
沈亦霆也直起了身子，他扭頭看向我，應該是在徵詢我的意見，我沖他點點頭，他便什麼也沒說，只是在轉身離開的時候，捏了一下我的手。
……
沈亦霆的離開讓原本氣氛壓抑的病房變得更加令人透不過氣。
我想道歉，也想說什麼，但也還是剛才那種感覺，就是無從說起，沈易康不會因為我的道歉而令這次傷害沒有發生過。
沈易康不說話，就一直用他那雙澄澈的眼眸看著我，這裡面已經沒了愛意，只剩下冷漠。
而這樣的氣氛終究令我熬不住了，我向沈易康靠近了一步，和他說：「到了這個時候，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可是……我一直把你當作我最珍貴的朋友，這絕對不是謊話……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對於我欺騙你的感情，我真的……對不起。」
我說完這一番話後，沈易康倒是沒沉默不語，而是直接問我：「之前，你告訴我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是他嗎？」
我無聲的點了點頭。
「你和他怎麼認識的？」沈易康問。
我不想對他再有什麼隱瞞，於是也把自己這段不光彩的過去說了出來。
「我有個妹妹，有先天性心臟病，可是我沒錢，治不了。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亦霆出現了，我們進行交易了交易，我成了他的情人，他出錢給我妹妹治病。」
這次的話說完，沈易康沉默了，雙眼變得有些無神，不知道在想什麼，但隔了幾秒，他還是問：「你知道他為什麼找上你嗎？」
我再一次點頭。
「一開始不知道，等後來你把我帶到沈良倫的生日晚宴上那天之後，他就告訴我了。」我如實說道。
這次換來的是沈易康更久的沉默。
我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心裡悶悶的，這樣把真相說出來，並沒有不輕鬆，因為沈易康知道的越多，他也會越恨我們。
可是，我也是別無選擇。
又過了很久，沈易康再次發問，這一次，他的眼睛有些紅了，看得我心裡很疼。
他問我：「他一開始就是拿你當個棋子，你知道了，還選擇愛他，是嗎？」
這話把過去的許多回憶引進了我的腦海中，我和沈亦霆的爭吵，他的無情冷酷，我的心力交瘁……太多太多不愉快的記憶了。
但是在我心裡的天平上，還是沈亦霆最重。
「易康，」我叫了他一聲，「以前的那些歲月里，我心裡的痛苦，沒人能明白……我想在你心裡可能覺得我這樣很賤，被人利用了，還這樣追著。但是時光除了帶來痛苦，也把亦霆帶進了我的心裡，再也走不掉。」
沈易康聽完我的話，嘴角扯出了一絲弧度，這是他頭一次對我表現出這種不屑的態度和神情。
可我沒有難過，只希望如果這樣可以讓他心裡好受。
「你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有一天你們分手了呢？」沈易康再次提問。
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想過，只不過以前是不敢去想，現在是覺得沒意義。
我告訴沈易康：「無論我們結局如何，只要在我們相愛的最後一刻，他還在真心待我，別的，我不再做奢求。」
沈易康看著我，帶著苦澀的笑意點頭，然後扭過臉不再看我，而我也垂下眼眸，不敢觸碰這時候的他。
時間仿佛在一次靜止了一般，唯有我內心的悔恨無限蔓延。
當鐘錶整點報時的時候，我們兩個都是身體微微一顫。
沈易康慢慢扭過頭，看著我，問：「那我們的那一夜呢？難道什麼也不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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