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溫悅園,沈易康一進客廳就讓我坐在沙發上,然後就又去臥室里拿來了小被子,和我說:「要不要看會兒電視?又或者聽聽音樂?我聽說胎兒聽莫扎特會變得聰明,我們一定要試試!」
我抓住他的手,說道:「別那麼麻煩,我就是想歇歇。」
剛才經歷的一切就好比是千鈞一髮,我縱有逃脫後的釋然和輕鬆,卻也分擔不了我心裡的一點點苦悶,我的心,好累。
沈易康聽後,又說:「那你在這裡躺會兒,我去買些東西回來。」他說著,就輕輕按著我的肩膀讓我緩緩躺下,然後又幫我拽了拽被子,「你睡一會兒,我很快回來。」
我看著他,感受著那種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疼惜,心裡的滋味卻不好受。
其實這不就是我期盼的嗎?
我今天在檢查的時候,多麼希望我也是個幸福的孕婦,享受著丈夫的呵護和照顧,和他一起撫摸著我的肚子。
眼下,沈易康情真意切,我的手也在藏在被子下面一遍遍的撫摸著肚子,可這全然不是我想要的。
原來很多事情做與不做根本就是無所謂的,關鍵要看和誰一起去做。
就好比這個孩子,他是我身體裡的一部分,無論怎樣我會都發自內心深處的去保護他,愛護他,可是若他不是沈亦霆的骨肉,總覺得是那樣的令我心碎不已,也令我覺得我對不起沈易康,因為這樣的偏頗,是我對這個孩子的不公平,也是對他的傷害。
沈易康溫柔的看看我,然後又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和我說:「我馬上回來,你們就有的吃了。」
他說完便準備離開,而我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他問。
我盯著我們握在一起的手,雙唇微微發顫,心裡是萬萬不想問出來這樣的話,可是孩子還這么小,我一個人真的不行。
咬了咬牙,我問:「你想怎麼做?對我們母子。」
沈易康聽後蹲在了我的身邊,和我說:「晚之,我知道你心裡不踏實。是我無能,你有了我們的孩子,我卻還是別人的未婚夫。但是你相信我,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解除婚約,永遠和你們母子在一起。」
我看著他,眼淚再也忍不住,那種深深的愧疚侵襲了我的心,是我害了他,也害了這個孩子。
「你不怕你再也回不了沈家了嗎?」我聲音顫抖的問。
他笑了一下,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淚,說:「真正的家不是那樣的。以後我的家,我沈易康的家就有你們母子在的地方,我們才是一家人。」
這句話簡直令我感動的整個心都在震顫。
自我媽去世以後,我多麼渴望有一個家,可是我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始終飄啊飄的,找不到歸宿。
我曾以為沈亦霆就是我的歸宿,可是他奪走了的心,剩下的卻是一概不要。
而此時此刻,沈易康告訴我,我們是一家人,和孩子在一起就是家,這樣夢寐以求的話真的是觸碰到了我的心底。
可就因為沈易康的好已經走進了我的心裡,所以那種愧疚就會更加強烈,更加掩蓋住我對他的其他感情。
沈易康看著我遲遲不說話,便說:「你不要擔心,這些都交給我,你就負責養好你肚子裡的那一個。」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他的話,只能是一直蹙著眉。
沈易康見狀又說:「好啦,真的別擔心。我跟你說,再不濟我還有我哥作為我的靠山!你看他面冷,可從小待我一直不錯,今天要不是他告訴我沈良倫秘密回國了,我也不會這麼及時趕過去。如果我沒有趕到,那後果真的是不敢設想!」
沈易康幾句為著我寬心的話,卻好像是幫我打開了一扇門,讓外面的光一點點滲透了進來,令我的心越來越亮。
我怎麼就會在婦產科醫院看到馮商?又是為什麼,我一出來就已經不見了玲玲的蹤影,沒有命令,她敢擅自離開嗎?還有,沈易康被軟禁了,怎麼就能得到消息然後順利來到了沈良倫這裡?
如果太多的巧合放到了一起,那就不是巧合。
……
沈易康不放心我,怕我今天受到的驚嚇太大有什麼閃失,於是提出了在溫悅園住了下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能是這一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有很多事情我雖然還是害怕,但是不會畏於面對,這些表面的恐懼算不得什麼了,真正能讓人受折磨的永遠都是心裡的那種痛。
琳達來給我做晚飯的時候,對於沈易康要住下這件事十分警惕,說什麼孤男寡女的,絕對不行,哪怕沈易康保證自己就睡在客廳,然後明天確定我沒事就會走,琳達也不允許,硬是和我一起住下了。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稀里糊塗的過了一夜。
早晨,沈易康和琳達一起準備早餐,兩個人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我站在廚房外面聽著,覺得這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我們三個人圍坐在一起,沈易康把煎蛋夾給了我,說:「晚之,我的廚房首秀,你要給個面子啊!」
我笑著點點頭就要嘗嘗,可是琳達卻把我攔住了,撇撇嘴說:「晚之,這個能吃嗎?我怕你中毒!你看我做的太陽蛋,這才是你的最愛!」
「你那個中看不中用,好吃不了!」沈易康說著,然後又看向我,笑道:「吃我做的。」
「你那個又難看又難吃!」琳達喊道。
沈易康就是個大孩子,對於這種事情也不會避讓,二人直接開吵!
我看了看他們,心道這樣的日子,我很久沒有過過了,原來翠姨和我媽有時候也會吵吵鬧鬧的,為了一盤餃子,一鍋燉肉,就會爭吵著,可是這樣的吵不會傷感情。
由衷的笑了笑,我說:「你們別吵,你們倆做的我都吃掉。」
「不行!」二人異口同聲沖我說道。
琳達說:「這雞蛋雖然好,但是也不能吃得太多,否則反倒成了負擔。」
沈易康說:「是的,你喜歡吃的話,我晚點兒再給你做,早上就吃這一個。」
「什麼喜歡吃?晚之才不會喜歡!」琳達喊道。
「我說你怎麼回事?看著挺可愛的,實際是個胡攪蠻纏的人!晚之不吃我做的飯還要吃誰的?我負責照顧晚之!」沈易康又開始不甘示弱。
「你照顧?你個大少爺會什麼?再說了,晚之這段時間天天都是我陪著,有你什麼事?還有,別以為你長得帥就可以任性!」琳達反唇相譏。
兩個人又要掐起來,我急忙勸阻,這時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我看他們還在爭吵,就跑過去開了門,沒想到站在門外的是紅了眼的蔣涵,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
我一驚,立刻問道:「小涵,你這是怎麼了?」
蔣涵看了我一眼,也不說話,但是可以瞧得出她心情應該是很差,她推開我,直接衝進了餐廳那裡。
我愣了一下,然後就緊跟了過去,接著就聽「啪」一聲,蔣涵甩了沈易康一記響亮的耳光。
原本還在和沈易康拌嘴的琳達被嚇傻了,半天才能「噌」一聲站起來,然後跑到我身前,小聲道:「我先回去,有事必須喊我。」
我點點頭,目光始終看著被打的沈易康。
蔣涵下手應該是很重,沈易康的那半邊臉不僅僅發紅,而且還有些微微發腫,我想上前關心,可是蔣涵還在這裡,我不做什麼可能更好。
「你敢打我?」沈易康瞪著蔣涵。
蔣涵笑了笑,但是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怒極反笑,她指著沈易康喊道:「你還問我敢不敢,我倒要問問你為什麼敢這麼絕情!」
她說著,轉頭又看向了我,她的眼中再也沒有以前的友好和熱情,取而代之的除了本來就有的憤怒,還有就是厭惡。
我心裡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麼令蔣涵傷心,把她這麼好脾氣的人都給激怒了。
上前一步,我說:「小涵,有什麼事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蔣涵冷笑一聲,然後轉過來身子向我這邊走來,沈易康見狀立刻跑到了我的身前,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蔣涵瞪著沈易康,「你先來告訴我你想幹什麼,好不好?我們在你成年的那一天定下了婚約,如今整整七年了,但凡熟悉沈家和蔣家的人都知道我們是未婚夫妻!可你看看你現在做的,這都算什麼?你拿我當什麼人?又把我們蔣家置於何地?」
說完,蔣涵直接伸手指著我的肚子。
我身體頓時一僵,然後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心底的那種羞愧頃刻間又席捲了全身的細胞。
低下頭,我無顏再面對蔣涵。
「要不是我得知了沈伯父從美國回來,出於禮貌第一時間登門拜訪,我竟然不知道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要不是我誤打誤撞,你們沈家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難不成要等孩子生下來不成?」蔣涵越喊越大聲,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要失控,要崩潰。
沈易康聽了蔣涵把事情挑破,神情也是冷了幾分,我們三個人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許久之後,沈易康上前一步,和蔣涵說:「我們是多年的朋友,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可是你心裡很清楚,我們彼此都不愛對方,又何苦折磨下去?現在晚之懷孕了,我們必須取消婚禮。」
話一出口,我是一驚,蔣涵則是退後一步。
我立刻上前說:「易康,你不要這麼衝動!你和小涵的婚約是……」
「是場交易!」沈易康搶過了話,他按著我的肩膀,「難道我要對著一個不愛的人過完餘生嗎?那不僅是我的痛苦,也是蔣涵的!」
「沈易康!」蔣涵怒吼了一聲,「我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的對待過,從來沒有。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隨隨便便結束,我爸更不會!你就等著吧!」
這就是我最害怕的事情,那就是蔣家也會打擊沈易康。
眼看蔣涵就要憤然離去,我趕緊跑過去攔住了她,央求她:「小涵,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不會成為你們的干擾的,我會離開!一定會離開!」
「你在說什麼?」沈易康聽後快步走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怎麼會讓你離開?你肚子裡還有孩子!」
事情真的回不了頭了,全部完了。
眼淚在眼中打轉,我還在進行最後的掙扎,我又和沈易康說:「那一晚就是個錯誤!我們不能一錯再錯的!那樣會毀了更多的人!」
沈易康聽後看著我,他的雙唇微顫,像是滿腔的傷痛壓抑在喉嚨那裡無法宣洩。
他扯了個笑容,問了一句:「就因為你不愛我,連我們的孩子也要被當成一個錯誤對待嗎?」
我聽後一下子捂住了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種感覺真的形容不出,可能是太疼,疼到了麻木,疼到了將將死去,我終於明白根本不是什麼蔣家和沈家毀了沈易康,是我毀了他!
我顫抖的伸出手,想說對不起,可是那話如鯁在喉,他的話也是對的,我因為不愛他,連這個無辜的生命也無法面對。
但沈易康不知道的是,這孩子也有可能不是他的!可他卻為了這個孩子要赴湯蹈火,不顧一切!
我不想連累他。
站在一旁的蔣涵見局面如此,臉色也是差到了極限,她最後只說了句:「易康,從我知道晚之懷孕了,我就料想到你會不惜一切毀了這婚約,可是……算了,多說無益,你自己心裡明白。」
蔣涵說完,直接離開。
房間內剩下了我和沈易康,我們兩個面對面的,誰也說不出話來。
我在心裡一遍遍問自己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一地步,我滿心的不願,卻讓結局變成了最慘烈的那個。
沈易康不會和蔣涵結婚了,他會為了這孩子犧牲所有。
「晚之,我們就真的不能試試嗎?哪怕為了孩子。」沈易康說著,那語氣中的悲情令人動容。
我看著他,心裡確實有過一絲的動搖。
我想,要是我和沈易康就這麼做一對兒全天下最普通的夫妻也未嘗不是我的幸福,拋開我對他的種種,用我剩下的人生去彌補他,可是有一點,我無論如何也放不下。
那就是這孩子究竟是不是沈易康的!
我對他已經很殘忍了,要是再讓他為了別人的孩子斷送了自己的一切,恐怕連在地獄裡也贖不清我的罪孽。
動了動嘴,我說了句:「易康,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再……」
沈易康一把抱住了我,將我摟在了懷中,他說:「我給你,我也不逼你。晚之,我想你好好的。」
我抿住顫抖的雙唇,緊緊回抱住了他,哭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沈易康說著,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抱著沈易康哭了好久,我甚至想為什麼我不是先遇到的沈易康,也許那樣的話,我們會是皆大歡喜,也許也還是悲劇,但起碼不會像現在一樣把他傷的那麼深。
「再哭,孩子也會變醜了。」他哄著我說。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一下。
我二人都是身體一僵,心裡都明白這時候會有什麼事情在等著他。
沈易康深吸一口氣,然後拍拍我的背,和我說:「把一切交給我,我會處理好的。」
我握著他的手,說:「一切都還是有商量的,我可以……」
「我不想再聽那些話。」沈易康打斷了我,然後直徑拿起餐桌上的手機。
他看了上面的內容,眉心微微一蹙,眼神也有些晦澀不明,只見他思忖了一會兒,然後對我說:「我現在有些事情要處理,你乖乖的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你要去做什麼?」我立刻問。
沈易康笑了一下。
那笑容就如同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燦爛如陽光。
他大概不知道他笑起來時的那兩個大大的酒窩,讓他顯得十分親和,更是帥氣逼人;他大概也不知道,他的笑容我一直都記得一清二楚的,因為在很多的時候,這笑容都是悄然溫暖了我的心;他大概還不知道,他這個人,我也會記一輩子,因為他的善良,他的傻。
沈易康和我說:「等我。」
……
他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又去窗邊站著,站了許久,手裡握著的是那條他送我的月亮吊墜項鍊。
其實這條項鍊很漂亮,我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只是月亮高貴而聖潔,並不適合我,所以我只能這樣看著。
昨天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眼前一一閃過。
蔣涵說的沒錯,沈易康知道了我懷孕後,就是有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了,他一定會毀了婚約,毀了自己的人生。
想到這一點,我就感覺心口在隱隱作痛,可是就是在這一剎那,我好像捕捉到了什麼一直擺在眼前,卻被我忽略的事情。
我皺緊了眉頭,逼迫自己趕緊去理清楚事情的種種,卻在忽然之間覺得肚子有些墜痛。
趕緊摸了摸我的肚子,我以為不過是一下子的事情而已,但是那種墜痛卻是越發強烈,疼得我額頭冒出了汗。
心裡又慌又怕,我強撐著已經虛弱了的步伐趕緊去拍琳達的房門。
「是晚之嗎?我來了。」琳達的聲音隔著房門傳來。
我咬著嘴唇,放在肚子上的手成了拳狀,實在是好疼,「琳達……」
琳達一開門就看到了已經滿頭大汗的我,立刻上前扶住了我,問道:「怎麼了這是?這……晚之,別嚇我啊!」
我抓著琳達的手臂,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說:「去……去婦產醫院。」
「好!好!我們這就去。」
琳達帶著我用最快的時間趕到了婦產醫院,醫生把我攙扶到了輪椅上,然後就把我推到了急診室。
……
一番折騰,時間轉眼到了下午,我躺在病房裡,呆呆的看著天花板。
琳達在一旁給我削蘋果,和我說:「別擔心,醫生說孩子沒事,就是你情緒波動太大了。我陪你,聽醫生的話在醫院觀察一天,明天我們就回家。」
我沒有回答,繼續看著天花板。
就在之前不久,我躺在冰冷的台子上,陪著我的只有我腹中的孩子。
當時,抓著醫生的手,哭著求他無論如何也要救孩子,他還只有一個月,生命剛剛開始,不能就這樣結束。
可當醫生問我孩子的父親通知了沒有,我一下子沒了聲音。
一個不被祝福和期待的生命降臨人世會是什麼樣的呢?
看著天花板,我問琳達:「你說,一個孩子沒有爸爸長大了會怎麼樣?」
琳達正在削蘋果的手一頓,看著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又說:「應該會受很多人的欺負,也會被很多人笑話。我沒有見過我的親生父母,因為我就是被遺棄的,是我媽把我撿走,含辛茹苦養大。」
動了動腦袋,我看著琳達手中的蘋果又說:「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媽手裡要是多了一個蘋果,都會像得到了珍寶一樣,然後切成一塊兒一塊兒的給我吃,她就啃蘋果核。她真的很愛我,估計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可你還知道麼?村子裡的人都笑話她是個寡婦,學別養孩子,可是有娘養,沒爹疼。」
「晚之……」琳達握住我的手,低下了頭。
「是我太傻了,我媽死了那麼多年,我到現在才能真真正正的體會她養我時的殫精竭慮。不是為了自己名聲,而是為了我的成長。她把我保護的真的是太好了,讓我即便沒有爸爸,也沒有變得心理畸形。可是琳達,你說我也能做得到嗎?我也可以這樣保護我的孩子嗎?」
琳達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哭得眼睛通紅,她說:「你幹什麼想……想那麼多……你……」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因為不是我想得多,而是事情就這麼擺在了我的面前。
……
我在醫院住了一天,聽從醫生的吩咐進行觀察。
這一夜,我睡得不安穩,或者也可以說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睡著過,等到了清晨五點多的時候,我才扛不住困意,將將睡去。
可沒有一兩個小時,我就又醒了,這次醒來,我的床邊坐著沈亦霆。
從來沒有過的,我見到他,覺得異常冷靜,也異常平靜。
因為就在我昨天躺在台子上的時候,我也終於明白了所有,把一切都給串聯了起來,那一刻心寒猶勝天寒。
「你來做什麼?」我低聲問了句。
沈亦霆不說話,起身為我斟了杯溫水,然後端到了我的嘴邊,我沒有反抗,自己接過去喝了下去。
一杯水喝完,沈亦霆又把杯子接了回去,然後沉默著坐回了椅子上。
而我長吁了一口氣,一字一句的說:「孩子是你的。」
沈亦霆身體一僵,但是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我和易康的那晚是不是你下的藥,我不知道,但是之後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你。在我們的那一晚結束後,你所做的只有四個字『順水推舟』。你讓易康誤以為和我上了床,出於責任,他不會再履行婚約,所以直接找了蔣震挑明一切。可是這事沒有這麼簡單就結束,沈良倫不會輕易同意易康的所作所為。可這時候,我卻被發現懷孕了,你繼續你的『順水推舟』。你故意讓玲玲帶我去了婦產醫院,再命令她離開,設計好圈套讓我遇見了馮商,見到了沈良倫。最後,你要做的就是讓易康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
在我把一切真相說明白了以後,沈亦霆依舊面不改色,波瀾不驚。
藏在被子下手一點點握成了拳狀,沈亦霆的心總是比我想像中還要狠上百倍千倍,這一次,他不僅僅利用了我,就連我們的孩子也成了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許久,他說了句:「這些不該是你想的,你現在需要休息。」
搖了搖頭,我告訴他:「我不會讓你一直這樣下去,我要救易康,我要把這一切告訴他。」
沈亦霆對我的話充耳不聞,再次起身拿起了床頭柜上的保溫桶,給我倒了一碗湯,又把碗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著他,沒有動作。
沈亦霆見狀就拿湯匙舀了一勺,然後又吹了吹,就將湯送到了我的嘴邊。
我依舊看著他,對於這一勺湯視而不見,我說:「我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
「把湯喝了。」沈亦霆說。
我伸手接過了碗和湯匙,將它們順勢放到了另一邊的床頭柜上,他帶來的東西,我不會喝。
「我決定把一切告訴易康,不僅僅是為了救他,更是為了贖罪,為了給這個孩子積德。如果你也還有一點點的人性,就應該馬上停手。」我目視前方說道。
「贖罪?」沈亦霆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
他走到了一旁,再一次端起了那碗湯,自己嘗了一勺,然後說:「贖罪,還有另一種叫法,叫做還債。」
我愣了一下,有些難以理解他話中的意思,難道他自己的家人也有虧欠他的嗎?
沉默了一會兒,我轉而問道:「那我欠你的債,是不是已經還清了?」
沈亦霆聽後神色一冷,我看見他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他說:「我說過,放了你絕對不可能。」
聽到他這麼說,我一句也沒有爭辯,只是淡淡道:「你走吧,距離我出院還有半天的時間,你要是懸崖勒馬還是可以的。如果是繼續下去,那我就會和易康坦白一切。」
沈亦霆聽後不慌不忙的端起碗,然後走到另一邊給我加了些湯,說了句:「他不會相信你的話的。」
……
沈亦霆走後,我的心一直是平靜的,但是裡面卻有一份不安,為著沈易康。
我給他打電話,他一直沒有接,只是回了我一條簡訊說叫我放心,可是我卻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醫生又給我檢查了一次,確定我已經無礙就允許我出院。
我又開始給沈易康打電話,他還是不接,我就一直打,一直打,終於在我一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他接了。
我張口問:「易康,你在哪裡?」
電話那頭的沈易康停頓了一下,然後和我說:「晚之,很快就結束了。我會一直照顧你,照顧我們的孩子。」
這話聽得我心裡莫名發慌,我趕緊又問:「什麼結束?你要幹什麼?」
「現在事情已經擺在了明面上,自然也就需要作出選擇。而我已經選擇好了,所以我就要去面對。」沈易康又說。
他的話讓我覺得奇奇怪怪,更加心有不安。
我問他:「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你!我們好好說說,把一切說清楚!」
「我要去沈氏。」沈易康說,「把一切結束。」
我心裡「咯噔」一下,只感覺事情好像都要走向了不歸路一樣,而我必須力挽狂瀾!
「你等我,我去沈氏找你!答應我,先不要衝動,等我們見面了再說好嗎?易康,你說話啊!」我一邊衝著手機大喊,一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可沈易康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我再打過去就是關機,攥著手機的手緊了又緊,關節那裡也發出了「嘎嘎」的聲音,事情都開始變得越來越令我害怕。
我一路催促著師傅,讓他開快點兒,耽誤了將近四十分鐘,車子終於停在了沈氏的大樓下。
我沒等師傅找錢就直奔進了大門。
那種不詳的預感很強烈,就是莫名的,也沒有什麼徵兆,就是讓我覺得這一顆心放不下,也讓我覺得沈易康可能要出事!
我跑到前台,直接說我要見沈易康。
接待的小姐一聽愣了一會兒,然後又開始公式化的問我有沒有預約,是為著什麼是事情來的。
我急得大喊了一聲:「我要見沈易康!你立刻聯繫他!」
這一聲聲音之大,讓周圍的全都停住了腳步,像看一個瘋子似的看著我,可我顧不得這些,繼續沖接待小姐喊叫,幸好這時原來公關部的程姐正好在附近,見到是我便走了過來。
「小陸,你怎麼來了?身體可康復了?」
我一看是熟人,馬上說:「程姐,十萬火急啊,我想找沈易康!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說!」
程姐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然後問接待小姐:「小沈總來了嗎?」
接待小姐點點頭,告訴我們:「來了,也就是半小時前吧。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回了辦公室,因為他走的是樓梯間。」接待小姐說完,指了指那邊。
我聽後立刻向著樓梯間跑去。
程姐在我身後喊著我,問我到底出什麼事情了,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就感覺是有事要發生,也許從昨天他看到那條簡訊開始,這種不安就在我心底了。
我推開樓梯間的大門,抓著欄杆一邊上樓,一邊喊沈易康,但是除了我的回聲,就是身後程姐的腳步聲。
終於,當我們到了六樓的時候,我和程姐都是渾身一顫停住了腳步。
因為我們都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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