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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情深亦未晚 - 084 顏嫮字體大小: A+
     
      滾燙,就感覺自己像一團火,五臟六腑都在燒著。

      我渾身都痛,有人在緊緊握著我的手,可是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只令我覺得我的手更加的灼熱,難受的感覺直衝腦門。

      「馬醫生,這都兩小時了,怎麼人還不醒?」

      似乎是沈易康的聲音,我皺了皺眉頭,意識在一點點回籠,只覺得今天發生的很多事情在我眼前飛速的閃過。

      我和沈亦霆在假山後面……我和沈易康走散……還有那條綠色的蛇……

      一想到那條蛇,我倏地睜開了眼睛,沈亦霆他怎麼樣了!

      「晚之!」沈易康喊了我一聲。

      我皺著眉看到他一臉的緊張與害怕,心裡知道我應該是病倒了,嚇壞了沈易康,但是此刻我最想知道的是沈亦霆如何!

      張張嘴,我想發聲,可是嘴唇卻乾涸的要命,嗓子也火辣辣的發不出聲音來。

      「二少爺,我來為陸小姐診治一下,麻煩您為她斟杯水吧,這熱水恐怕她喝下不會舒服的。」說話的人是馬研遠。

      沈易康一聽立刻點頭,握著我的手說:「等我,就三十秒!」說完,他就衝出了客房。

      他走後,馬研遠看向我,拿著聽診器向我靠近,我卻抬手制止了他,呼吸短促的說:「他……亦……」

      馬研遠對我點了下頭,輕聲道:「沈先生沒事,一切都好。」

      閉上眼睛,壓在心頭那股氣一下子疏散了,我感覺整個人頓時癱在了床上,意識可以變得清晰了。

      「你最近一段時間心情不好,心理壓力太大,太壓抑,所以這次一到山裡被涼風侵染就引起了高燒。不過,應該一兩天就會好,不必擔心。」馬研遠說著,又在藥液袋子裡加了一針。

      而我現在的力氣也就夠我無力的點下頭。

      馬研遠的那一針還沒有推送完,沈易康就端著水杯又沖了回來,他說:「來,晚之!喝水!」

      「二少爺,陸小姐醒了,那也就是沒事了,只要耐心把液輸完,再靜養那麼幾天就會痊癒。」馬研遠說。

      沈易康一邊將水杯放在了床頭柜上,一邊將我扶起來然後靠在了他的懷裡,他說:「馬醫生幸好你在附近,不然我真的不怎麼辦!」

      馬研遠在附近?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他怎麼會在附近?他一個私立醫院的主治醫生跑到這大山里來什麼?

      馬研遠抬了下眼鏡,面不改色的說:「這次也真是碰巧,我有一位老朋友在這附近買了個農家院,邀我這周末出遊休閒一下,先生一聯繫我,我就過來了。」

      沈易康隨意點了下頭,然後拿起水杯送到了我的嘴邊,溫柔的說:「來,晚之,喝點兒水。」

      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那裡,半閉著眼睛張開了嘴,讓水緩緩進入口中,再流進我的身體裡。

      一杯水,被我喝的乾乾淨淨。

      沈易康問我:「還要嗎?」

      我微微搖頭,又把眼睛徹底閉上,沈易康抱著我,下巴正好頂到了我的額頭,他說:「這次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絕對不會!對不起!」

      身體慢慢恢復,我也意識到這個動作有些過分親密,所以我費力的動動身子,張口道:「已經沒事了,你別自責,先把我放……」

      「該道歉的何止是易康,我也該道歉。」

      話語間,蔣涵和沈亦霆也走了進來,正好將我和沈易康抱在一切畫面看了個真切。

      我趕緊推了推沈易康,就聽蔣涵又說:「晚之,這次真的抱歉。本想周末大家好好放鬆一番,沒想到倒害你受了苦,真的是對不起。」

      一聽這話,我又連忙沖蔣涵擺擺手,說:「哪裡話?是……咳咳……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們都……咳咳……」

      「晚之,你快別說話了。」沈易康小心翼翼的將我又放倒在了床上,伸手輕撫著我的額頭,顯得很是憐愛。

      他說:「休息吧,好好睡一覺,我就在這裡陪你。」

      我飛速的看了一眼沈亦霆,他面色如常,眼神冰冷,吞了口口水,我說:「你們繼續去玩吧,不要管我。」

      「你說什麼呢?」沈易康著急的擰緊了眉頭,「你都這樣了,我還要去哪裡?我必須陪在你的身邊!」

      「易康,你聽我說。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你在這裡也就是干坐著。不要讓我掃了大家今天來這裡遊玩的興致,好嗎?」我有氣無力的說著。

      「不行。」沈易康拒絕,「你睡覺也有醒的時候,要是口渴了怎麼辦?身邊總要有個人。」

      我剛想說若是需要留人就麻煩蔣涵給我指派一個女傭人,可話沒出口,蔣涵倒是說話了。

      她說:「易康,聽晚之的吧。我們要理解她的心情,別讓她覺得這次出行的不愉快是因為她。我來派一個機靈的傭人守著晚之,讓她好好伺候著。你一個大男人,要是真有什麼事情也不方便。」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蔣涵,可在與她眼神對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一絲無奈。

      心裡頓時泛起了一陣疼,精明如蔣涵,她現在肯定已經徹底明白了沈易康對我的感情不僅不一般,而是還十分深厚。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未婚夫堅持要守在另一個女人的床邊,她該是要多難過?可她還處處為我著想。

      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抖了又抖,我愧疚的無地自容。

      吸吸鼻子,我說:「易康,聽蔣小姐的,這樣我才能心安,否則休息不好。」說完,我看了馬研遠一眼。

      他也不知道是真的明白我的心意想幫我,還是只是盡醫生的本分,只聽他說:「各位還是散開吧。陸小姐需要靜心、靜養,我就在隔壁一直待命,然後再勞煩蔣小姐派一個傭人照顧,絕對萬無一失。」

      沈易康聽完以後眉頭皺的更緊,似乎還是不願意妥協,這時候自進入客房就沒有說過話的沈亦霆發話了。

      「易康,不要任性,聽醫生的話。」沈亦霆的聲音中帶著威嚴,根本容不得人拒絕。

      沈易康猶豫片刻,最後泄氣道:「那……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你不要掛心我,就百分百的休息,聽到沒?」

      我笑了一下,說道:「這樣就是最好的了。」

      眾人最終選擇離開。

      他們走出房間的時候,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隨著沈亦霆,可是他只是淡淡的看著前方,沒有和我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因為口渴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我麻煩了蔣涵指給我的那個傭人,喝下了一杯水之後,又拜託她帶我去了趟衛生間,等再折回床邊的時候,我看到床頭櫃的那個角落裡掉落了一個皮夾子。

      傭人將它撿起來遞給了我,我打開一瞧,在看到裡面的那張照片時,整個人都震驚了。

      ……

      約是過了十分鐘,我請傭人幫我請來了馬研遠。

      馬研遠拎著醫藥箱,一進來便問:「陸小姐可是哪裡不舒服?」

      我攥緊了手中的皮夾子,然後看向了一旁的傭人,說道:「我這精神一起來就有些餓了,恐怕現在要麻煩你幫我做一碗清粥。」

      傭人客氣的點點頭,說:「陸小姐,我這就去準備。還勞煩馬醫生在我未回來之前,不要離開陸小姐,否則大小姐會責怪我照顧不周。」

      馬研遠皺了下眉頭,似乎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還是點了下頭。

      等傭人一離開,馬研遠就轉而問我:「你有事情想單獨和我說?」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感覺畫中的那個女人已經很久沒有進入我的視線了,可現在竟就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是在馬研遠的錢包里!

      對於畫中女人,我的猜測有很多。

      比如她可能是沈亦霆的愛人,比如她是陳蝶影口中那個和我相似的女人,更比如她是董管家口中的「小姐」……可是千想萬想,這樣的一個女子和馬研遠能有什麼關係?

      或許我真的不該去問這件事,但是只要事關沈亦霆,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猶豫再三,我把皮夾子拿了出來,對馬研遠說:「這是您的皮夾子,裡面有您的身份證。」

      我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為了杜絕馬研遠和我打馬虎眼,跟我不了了之,所以直接斷了他的後路。

      馬研遠一愣,神色有些慌張,也有些驚恐,他盯著我手裡的皮夾子,半天才說了句:「沒錯,是我的。」

      我頓了幾秒,開門見山道:「裡面這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是誰?」

      馬研遠看了我一眼,似乎料到了我會這麼問,所以一上來的那些表情都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淡然一笑。

      他伸手接過了皮夾子,然後將它打開,滿是疼惜的撫摸了一下那張照片,眼中更是有淚光閃爍。

      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有懷念,有敬愛,有不舍,有愛戀。

      「馬醫生……」我不禁喚了他一聲。

      他回過神,立刻背對著我像是擦了擦眼淚,然後就小心翼翼的將皮夾子放回西裝的內側口袋裡,小聲道:「大意了,大意了,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被落下。」

      我見他如此,更是完全摸不透這個女人究竟是誰了。

      站起身,我追問道:「到底是誰?請您告訴我。」

      馬研遠長吁一口氣,然後轉身看向了我,溫柔的笑了笑,他說:「顏嫮。」

      ……

      《漢書?外戚傳?孝武李夫人》裡面有云:「美連娟以脩嫮兮,命樔絕而不長」,屈原更是在《大招》裡面說:「嫮目宜笑,娥眉曼只」。

      這是一個美貌美好的女子。

      我看著馬研遠向著客房的陽台走去,那裡正對著後山,貌似沈亦霆他們都在那裡按照原計劃進行燒烤。

      我也跟了過去,就看到蔣涵和沈易康在一旁聊天,只有沈亦霆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小姐,你可聽過顏家?」馬研遠再次開口。

      我一愣,頓時只覺得自己太蠢笨了,剛才馬研遠提及畫中女子的名字,她叫顏嫮,她姓顏啊!

      我立刻說:「你指的顏家是沈亦霆母親的娘家,對不對?」

      馬研遠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顏家是以前上流社會有名的世家大族,民國時出過畫家、書法家,到了現代出過中科院院士、教育家、文學家……」說道這裡,他輕笑了一聲,「你瞧瞧,是不是這家族的基因很強大?」

      我不住的點頭,只覺得現在聽到的這些簡直比詹姆斯告訴我的那些要誇張好多倍。

      「可惜了啊,都是假象。」馬研遠嘆息一聲。

      「您不要再賣關子了好不好?那女人是誰?您既然決定開口,就把知道的告訴我。」我忍不住催促道。

      馬研遠笑笑,看著我說:「丫頭,逼人說出傷心事還這麼著急可是不地道啊。」

      一怔,我沒有接上話。

      馬研遠從來沒有用這樣活潑的語氣和我說過話,更沒有叫過我「丫頭」,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一副一絲不苟的樣子。

      他見我一臉的呆滯,笑容又深了幾分,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那種慈愛也慢慢展現了出來。

      馬研遠問我:「你當真猜不出是誰嗎?我想你之所以認得這幅畫,肯定是在先生的地下畫室看到過。既然如此,你還猜不出?」

      我低下頭拼命的思考,只覺得忽然靈光一閃。

      一個男人的一生會有兩個重要的女人,他的妻子,還有,他的母親……

      我看向了馬研遠,一字一句的說:「是亦霆的媽媽。」

      馬研遠聽後漸漸收斂了笑容,臉上的那股哀傷浮現了出來,他點了下頭,說道:「小姐她……都死了二十六年了。」

      從馬研遠的口中,我終於知道了董管家口中的「小姐」指的也是顏嫮,她自小被顏家撿來撫養,照顧顏嫮,可謂是雖為主僕,卻親如姐妹,而馬研遠自祖輩開始行醫就是顏家的私人醫生,一直跟到了現在。

      顏嫮死了,他們就跟著沈亦霆,永遠保持一顆忠貞之心。

      這個話題其實很沉重,因為我知道沈亦霆年幼喪母,而且顏嫮還是因抑鬱症自殺而死,所以當捅破了第一層窗戶紙後,我和馬研遠都沉默了。

      可是真相這樣的東西不就是一旦揭露了一點點,就再也無法停下嗎?

      所以,我打破沉靜,繼續問馬研遠:「我聽說顏家到這一代已經落敗,是為什麼?」

      「因為適應不了社會。」馬研遠說,「顏家人骨子裡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文人情懷,吟詩作對都是一把好手,可到了現在這樣的現實生活,就不是這麼簡單了。不過說到底,還是因為小姐英年早逝,且顏家到了這一代也沒有兒子,所以也就生生的斷了。」

      原來是這樣。

      我又接著問:「那既然照您這樣說的話,顏家是事書香世家又怎麼會和沈家這樣的商業大家有聯繫呢?」

      「沒想到你看問題還是有些見解的。」馬研遠頓了頓,「顏家想用沈家活下去,沈家想用顏家造名氣,要知道小姐當年的追求者可以從這裡排到了津城市中心。」

      我聽後點點頭,也越發覺得這些豪門裡的事情真的很複雜,而且人心難測,都是以利益為先。

      忽然,我不想再繼續討論下去,轉而直接問了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看了看馬研遠,我知道逝者已矣,這樣多半有些不尊重死者,可是每每想到沈亦霆才四歲就失去了母親,而且還親眼看到她跳樓身亡,我就久久不能平靜,那種心疼的感覺溢於言表。

      馬研遠也看著我,並且還先我一步開口說:「因為一場綁架。」

      「什麼?」我驚呼了一聲,也不知道馬研遠是否懂得我的心思,可心裡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先生四歲那年被人綁架關在了一個冷庫里整整一夜。當時綁匪開口要了一千萬,否則就撕票。小姐愛子情切不顧眾人反對,為保綁匪心安,獨自去交了贖金。」

      說到這裡,馬研遠的表情有些異常,可這異常是怎麼樣的,我說不出來,似乎是很痛苦。

      「然後呢?」

      馬研遠緊緊抿著雙唇,就好像是在組織語言一樣,片刻後才說道:「小姐因為看到先生被虐待的慘狀而受了刺激,換上了抑鬱症。最後……」

      果然,真相往往比想像中的還要殘酷許多。

      沈亦霆總怕我冷,總怕我冷,大概是他真的知道「冷」是什麼滋味吧,所以才會如此。

      年僅四歲就經歷過綁架,還被受凍折磨,任哪個母親看到這樣一幕都會心神大動,可是孩子已經安全,她又何苦輕生呢?

      疑惑的看向了馬研遠,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可能有所隱瞞。

      「好了,今天能說的,我都說了。」他去一旁拿起了之前放在桌上的藥箱,「你好生休息吧。」

      我知道他既然已經如此說,那麼多問也是無益。

      站在窗前,我繼續看著孤零零的沈亦霆,也是真正明白了他現在的性格可能真的不是他的本性,他的世界是在一步步變得孤獨。

      突然,沈亦霆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向著我這裡看來,四目相對的一刻,我觸目到的依舊是一片冰涼。

      眉心微動,我只覺得恨得牙根痒痒,那些人為了錢怎麼能那樣對待沈亦霆?他才只有四歲啊!

      攥緊了拳頭,就在馬研遠要離開客房的時候,我咬著牙問道:「當年綁架他的人抓到了嗎?」

      話一出口,不知道怎麼的,客房裡的氣氛一下子低沉到了谷底,就像是我觸碰了雷區,觸碰了最不該問的問題。

      心頭又起了一抹疑惑,轉過頭,我看向了馬研遠。

      他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挺得筆直的腰脊就像是個時刻處於戰鬥的戰士一般,他微微側頭,低聲道了句:「沒有。」

      ……

      夜裡,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我和沈亦霆在曼哈頓的中央公園散步,他牽著我的手,問我的手怎麼這麼涼?我告訴他,我不冷,不要擔心。

      而沈亦霆卻是不肯,執意要帶我回「夜鶯與露水」,他說不能讓我受涼,可我到了中央公園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捨得走呢?

      我甩開他的手,笑著說我就要在里繼續走下去,這一點涼根本算不得什麼,而沈亦霆頓時就變了臉色,他惡狠狠的對我說那我就活該凍死!

      我嚇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覺得眼前的一片漆黑,令我頓時覺得這就是沈亦霆四歲時那個冷庫的模樣,伸手不見五指,能觸碰的只有無盡的冰冷。

      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忽然也覺得好冷好冷,伸手想要把被子往上拽拽,卻觸碰到了什麼。

      一愣,我向著左邊看去,就看到沈亦霆正坐在我的床邊。

      又是一愣,我不敢相信的看著這個人,好久才伸手去觸摸他,而他卻是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我彈坐起來抱住了他,喊著:「亦霆……是你,真的是你。亦霆……」

      沈亦霆抱著我,拍了拍我的後背,問我:「還難受嗎?」

      我搖了搖頭,把他抱得更緊,小聲道:「你別說話!別說話!我怕這是個夢,你再說話就會消失不見了……」

      沈亦霆低笑了一聲,伸手按著我的後腦讓我和他挨得更近,說:「看來發燒發的已經神志不清了。」

      「我不管!」我無賴起來,「不管這是夢還是現實,你既然來了,你就不許走!」

      「嗯。」他側頭吻了吻我的頭髮,「不走。」

      我和沈亦霆擁抱過很多次,每一次我都很珍惜,也都記在心間,可這一次卻是讓我覺得是那樣的迷戀,就像在抱著煙筒吸大麻的吸毒者,誰要是逼我鬆開,那就是逼我去死,我會發瘋,會殺人!

      沈亦霆不厭其煩的拍著我的背,不知道是不是能理解我此刻有些變態扭曲的心理,可是我顧不得了,就讓我這樣抱著他吧。

      今天馬研遠的話對我的衝擊太大,我當時覺得的就是心疼和憎恨,可慢慢的就變成了無盡的後怕。

      那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是他的媽媽,他總是去地下室看著她的畫像,可是為什麼偏偏只是個背影呢?

      背影固然迷人,但他不覺得不足以以解念母之苦嗎?還是說他不願意去面對曾經的那段經歷,卻又割不斷這份血濃於水的親情?

      我不禁去想這樣的經歷給他造成的傷害究竟有多大呢?他是不是一直都沒有走出來過?

      「亦霆……」

      「嗯?」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和他提這件事,我覺得只要提一點點,那就已經是對他的傷害了。

      「怎麼了?」他問道。

      閉上眼睛,我往他的懷裡又靠了幾分,說道:「你別走。」

      「不走。」

      他說著,就扶著我躺在了床上,然後自己躺在了我的身邊。

      我趕緊又抱住他,真的覺得這一刻是一場夢。

      他很久沒有這樣擁著我,很久很久,久到我把他懷裡的溫度,還有氣息全部一點不落的刻在腦子裡,刻在心上,一直默默期盼著能再有這樣的相擁。

      沈亦霆抱著我,薄涼的唇似有似無的觸碰著我的額頭,他輕聲道:「睡吧,一覺之後你就會好起來。」

      我呵呵笑了起來,說道:「真好,可別讓這夢那麼快就醒。」

      沈亦霆身體一僵,隨後吻了吻我的頭,說:「晚安,晚晚。」

      ……

      清晨,當我再醒來的時候,身邊沈亦霆躺過的位置已經空了。

      明明抱得那麼緊,恨不得長在他的身體裡,可是他鬆開我的時候,我還是不知道,一點兒察覺也沒有。

      伸手撫摸著他躺過的地方,已經涼了。

      觸手的那一刻,我不禁問自己我和沈亦霆以後究竟會怎麼樣呢?

      我們現在的關係在我的認知中好像又複雜了許多,我以為在他心裡我是沒有任何分量的,可是才短短一天,我真真感覺到他心裡還是有我的,但是這世界上最忠誠的棋子莫過於一個死心塌地愛著一個男人的女人,我知道這一點,沈亦霆也知道。

      或許,我真的我離不開他,可現在的我卻也明白他給不了我想要的,以前是,現在是,未來還是。

      我該怎麼辦呢?就這樣稀里糊塗的繼續下去嗎?

      我不想,也不能。

      徒自思考著,直到傭人敲門說進來伺候我梳洗,我才收斂思緒起床。

      馬研遠在我洗漱好以後,第一時間給我檢查了一下身體,告訴我熱度已經退下,就是身體還有些虛弱,只不過調理兩天也就會康復。

      我向馬研遠道謝,彼此十分默契的都沒有再提有關昨天的那些話題,仿佛那就是個封存已久的盒子,打開一下就會冒出來好多灰塵嗆得人咳嗽不已,接著就是重重的將它關上,繼續封存。

      出了客房的門口,沈易康正在那裡等我,見我出現立刻過來問道:「怎麼樣?好些了嗎?怎麼臉還是有些白?」

      我笑了笑,說道:「別擔心,真的沒事了。不信你問馬醫生。」

      馬研遠和沈易康說了幾句我的情況,提出我這次回去最好能休息兩三天,沈易康一聽當即決定現在就找沈亦霆給我請假。

      我們三人下樓前往餐廳。

      眼前,沈亦霆正坐在椅子上看報,而蔣涵則帶著淺笑在一旁給他倒咖啡,兩個人之間有一種淡淡的和諧,看得我低下了頭。

      沈易康和我落座,馬研遠則恪守著規矩坐在離我們較遠的地方。

      我看了看四周,就發現所有人都在,獨獨不見蔣川,好像昨晚的那個燒烤,我從樓上也沒看到他的身影。

      「晚之,有沒有感覺好些?」蔣涵忽然問。

      我看向她,趕緊說道:「謝謝蔣小姐的關心,一切都好了,真的是麻煩你還特意派人照顧我。」

      蔣涵笑笑,說:「不要客氣,你在蔣家病倒,我責無旁貸。」

      聽到這話,我只好點了下頭,再次向蔣涵道謝。

      本以為這個關心的話題就此揭過去,誰料想蔣涵並沒有問完,轉而又說:「可我看你的臉色還是差了些,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一般人到了陌生的地方都會擇席的,除非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在身邊才好入睡。」

      蔣涵的話看似稀鬆平常,但聽在我耳朵里卻是像一記響雷,我和沈亦霆的關係,還有昨晚他過來陪我,這些事不得不讓我多想她的話!

      「晚之,你怎麼發抖了?又冷了嗎?」沈易康關切道。

      搖了搖頭,我不敢看沈亦霆,生怕露出什麼蛛絲馬跡,就只能強裝鎮定的說:「我還好,睡得不錯,可能和藥物有關係。」

      我把問題拋向了馬研遠,希望以此印證我話中的真實性。

      馬研遠也不愧為沈亦霆手下的人,只見他接過了傭人遞過來的茶,很自然的說:「我在藥里確實加了些睡眠的藥物,估計陸小姐昨天應該睡得連打雷都聽不到吧。」

      略帶調侃的一句話把在場的人逗笑了,沈易康笑著說:「怪不得我晚上敲門的時候,裡面沒有動靜。」

      我一愣,隨後趕緊問他:「你敲過門?我怎麼不知道!」

      沈易康又說:「不到晚上十點吧,可能那時候你睡得正熟。」

      稍稍鬆了口氣,我想沈亦霆是過了十二點以後才來的,如此應該沒有人看到,至於蔣涵,她應該是真的關心我,所以隨口問問,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還是很慌,總覺得怪怪的,無奈下我只好抓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掩飾著自己。

      「既然陸小姐已經無大礙,大家也可以放心了,我們中午準時出發回津城。」沈亦霆合上了手中報紙,簡單一句話算是為我這次生病的事情畫上了一個句點。

      ……

      之後,我回房間又休息了一會兒,馬研遠為求保險便又為我輸了液。

      再後來,我們一行人中午用完餐以後就一同離開了蔣家的山莊,和來時一樣,我和沈易康同乘一輛車,馬研遠加入了我們,杜禮來接沈亦霆,蔣涵坐他的車。

      這一切看似挺正常,實則暗底下已經波濤洶湧;而我以為我才是那個糾結盲目,心思複雜的人,實則每個人都各懷鬼胎。

      當車子緩緩開動,我通過鏡子看著逐漸遠去的山莊,只覺得才短短一天的功夫,就發生了好多事情,這一次山莊之行就如同歷劫一般。

      可殊不知,我的劫難這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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