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的話讓我愣住了。
從來，我知道的都只是自己情人的身份，對沈亦霆要有的就是服從，我從來沒去思考過沈亦霆於我而言是什麼。
僱主？甲方？甚至我的金主？
正如沈亦霆說的我們之間是一場交易，這樣的交易，乍一聽便可以不由自主的想到我們是合作關係，亦或者由於沈亦霆身份的特殊，我們是僱傭關係。
可我從來沒這麼想過，還是那句話我知道我是他的情人，卻不是他是我的誰，更無法回答沈亦霆問我的：我們是什麼關係。
一時間，我感覺心口這裡頓時壓了一塊兒大石頭，這石頭上有個小小的尖兒，銳利得很，明明壓得我透不過氣，可是又好像刺進了我的心裡，急於把什麼釋放出來。
……
抽好血，我在傭人的攙扶下又回到了手術室門口，那傭人和我說：「陸小姐，董管家特意吩咐我留下來照顧您。」
我隨意點了下頭，因為目光被手術外那個穿著酒紅色裙子的女人給吸引住了。
走上前去，我發現原來這女人正在和杜禮說話，她看到我以後眼神顯得十分傲慢，我輕聲說了句：你好，她也只是冷眼瞧了我一下，不作回答，然後就徹底無視我，繼續和杜禮說話。
她說：「我才去了紐西蘭幾個月，你竟然出了這麼大的差錯，把先生弄進了醫院裡來！我照顧他那麼多年，你看到過我讓他有半分差池嗎？」
杜禮低著頭不言語，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這副順從的樣子，似乎這個女人是他的上級，是他服從的對象。
我忍不住又看了這女人一眼，幹練的齊肩短髮，白皙的皮膚，烏黑的眼睛，小巧的嘴巴，還有略顯豐滿的身材，她是個招人喜歡的女人，尤其是她透露出一個女性的颯爽來，這個特質可不是每個女人都有的。
但是我對於她的外表也沒什麼興趣做過多的研究，得出的結論無非就是她是一個漂亮有味道的女人，相比之下，我更在意的是那句「我照顧他那麼多年」，要是這麼說的話，她和沈亦霆是什麼關係？
上下級嗎？
但是看杜禮對她的態度可不像，那種謙卑的樣子倒像是對待沈亦霆時該有的。
我心裡莫名「咯噔」一下，可在這時候也無法靜下來心來去一點點分析，況且手術室的忽然燈滅了。
我趕緊跑到門口想要第一時間看到沈亦霆，卻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還那麼巧崴著了腳，傭人急忙扶我，「陸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我說著，也顧不得腳踝那裡傳來的疼痛，一蹦一跳的又趕緊湊了過去。
沈亦霆躺在一片肅穆的白色之中，雙眼依舊緊緊閉著。
馬研遠說：「血已經止住了，傷口也都徹底處理。唯一擔心的腦部問題，萬幸不是腦出血，只不過腦震盪是肯定的了。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人先醒過來，然後再方便進行進一步的觀察和治療。」
沒有什麼腦出血就好，這個聽起來太嚇人了。
我鬆口氣笑了一下，想伸手摸摸沈亦霆的臉，卻看到一隻纖細白嫩的手已經覆在他的額頭上，不停的掃去他額前的碎發。
那女人哭得厲害，眼淚全滴在了病床上，她哭著說：「真的是嚇死我了，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呢？知不知道我一下飛機聽到你車禍以後是什麼心情的？」
她那種哪怕滿眼噙淚也遮蓋不住的飽滿感情讓我心裡升起一股極為異樣的感覺，很是不舒服，我頓時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畫室中的那幅畫，問自己她和那個畫中女人是不是一個人？
可這時候依舊容不得我多想什麼，沈亦霆還昏迷著，我看了看這個女人，把心裡的那股子不舒服往下壓，然後握住了沈亦霆的手，隨著護士們一起陪同他回到了病房。
……
這病房和酒店沒有什麼區別，除了沒有廚房以外，剩下的一應俱全，甚至連陪夜的人的房間都是單獨預留好的。
護士調節好房間內的濕度和溫度，說道自己是專門負責沈亦霆的護士可以隨時差遣她之後，就離開了。
而杜禮也是在把一切安頓好後，就立刻趕回沈氏處理事情。
一時間，這病房裡剩下了我身邊的那個傭人，還有這個女人以及我。
我站在沈亦霆的身邊看著他，心裡期盼著他快點甦醒，然後把身體恢復好，到時候他要懲罰，要出氣的，我都願意接受，只是別這樣躺在這裡就好。
「陸小姐，都這個時間了，還是請你回公館休息吧。這裡由我一個人來照顧就好。」
那女人坐在沈亦霆的右手邊，一隻手始終握著他的右手，我從看到的那一刻，心裡的那種不舒服就更上了一層，可是如今的情況，我不能說什麼。
現在她悠然的翹著二郎腿，淡漠的看著我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我窩囊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尤其是她怎麼知道我姓陸的？難道她認識我？
管不了這些，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走。
我默了幾秒，然後看著這女人說：「我不需要休息的，所以我不回去。」
女人聽後輕笑了一聲，然後鬆開沈亦霆的手幫他蓋了蓋被子，和我又說：「陸小姐是什麼身份，你應該明白。要是待會兒沈家人來了，並且看到你，你覺得這樣好嗎？」
她的三言兩語讓我徹底愣住，一句回擊的話也沒有。
我自然對自己見不得光的身份一清二楚，可是……可是我放心不下沈亦霆，他還沒有醒，我一步也不離開。
想了想，我立刻對那女人說：「那可不可以給我一套護士或者護工的衣服，這樣我就可以留在這裡了。」
女人又笑了起來，跟我說：「那樣多委屈陸小姐，不行不行。」
我咬著嘴唇看得出這個女人對我的敵意很大，她一口一個陸小姐的叫著，可是聽不出來她的禮貌和尊重，有的是只是她的傲慢、嘲諷和盛氣凌人。
暗自攥緊了拳頭，我看向了還在昏迷的沈亦霆。
不難猜出，眼前的女人身份肯定是不一般，杜禮對她言聽計從，甚至問都沒問就將她留在了病房裡，同時還有她自己自身的氣質和氣場，以及她對待沈亦霆的在意，都能說明她的特殊性。
她應該是沈亦霆很重要的人。
我想著她剛才看著沈亦霆充滿愛意的眼神，就覺得我心裡越來越難受，又酸又脹的感覺連帶著弄得我眼睛也疼了。
那個不好的想法油然而生，如果她是沈亦霆的戀人，那現在的照面可真的是讓我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那感覺就和那次白安找上來了一樣，我害怕的把自己鎖在衛生間裡，因為我知道我的身份會給正牌女友造成傷害。
可現在……
無論我多羞愧，多沒臉面對這個女人，我也不會走，除非沈亦霆醒過來。
所以我和這個女人鞠了一躬，然後說：「對不起……我、我知道我是什麼身份，給你……對不起！可是我還是要留下來，我這就去借衣服。」
說完，我就轉身要去外面和護士說，可這個女人站了起來，眼神中帶著些許的玩味，告訴我：「真的不方便，陸小姐請回，你也不想添麻煩吧。」
「我不會亂說話的！」我立刻保證，「我、我戴著口罩，然後安靜的站在一邊，絕對不會添亂。」
女人搖搖頭，笑道：「陸小姐一看就知道單純極了，怎麼會明白上流社會裡的勾心鬥角呢？那沈家人一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精，別說陸小姐戴著口罩擋住這張迷人的小臉，哪怕你只露出這雙大眼睛，他們也就知道一二了。」
我站在原地，拼命的想找更好的理由留下來，可是真的沒有了，我的身份確實只會給沈亦霆添麻煩。
「陸小姐還是善解人意的好，趕緊出去回公館歇著吧。」說著，那女人直接走到病房門口打開了門，算是徹底下了逐客令。
我又扭頭看向了沈亦霆，心想他昏迷前還在關心我，醒來要是發現我不在會不會惦記？還有，他也不知道什麼什麼醒來，我根本就放心不下。
「陸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一旁的傭人上來對我說，「或者我們先去找醫生看看您的腳傷，不然您若有了閃失，董管家一定會責怪下來。」
我一聽立刻心上一計，心道去找醫生好啊，那我還可以留在醫院裡，等一會兒萬一這個女人走了，我就可以再進來。
我說：「那我們去看看腳傷。」
傭人立刻點頭，扶著一瘸一拐的我向門口走出，可我每走一步就回頭看一眼沈亦霆，想著萬一他這時候就醒了呢。
但他依舊睡得很沉。
經過那女人身邊的時候，她傲慢道：「慢走，不送。」
我沒言語，和傭人剛一出了房門，那女人就重重的把門關上，一陣強勁的門風把我的衣服都吹起來了一些。
傭人說：「陸小姐，這邊走。」
……
我隨著傭人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哪裡去也不知道，腳上的疼也不知道，腦子裡就和過電影似的，一會兒是這女人含情脈脈看著沈亦霆，一會兒是她輕柔的撫摸他的臉，一會兒又是她緊緊握著他的手……
這女人到底是誰？
如果她真的是沈亦霆的女友，甚至是畫中的女人，那為什麼我好像聽到她和杜禮說話時，喊的也是先生？
又或者，她和我一樣？都是沈亦霆的情人……
想到這裡，我心裡就燃起了一股無名火，而且越燒越烈，弄得我心情煩躁極了，恨不得現在就讓那個女人離開他身邊。
「我們不去找醫生了，我們回去。」我突然說。
傭人立刻皺起了眉，跟我說：「陸小姐，這可萬萬使不得啊，要是您這腳傷耽誤了怎麼辦？」
我擺擺手，同時也轉過了身子準備向來時的路走去，「我沒有這麼嬌氣，不過崴了一下，回來用紅花油搓搓就行。」
傭人顯得有些無語，攔著我又說：「陸小姐現在即便回去，也只是等待，不如……」
「是，只是等待。」我打斷了傭人的話，心情更加難受，「可是為什麼那女人可以在那裡等著，我就不行？」
說完，我繞開傭人就快步往回走，傭人見了實在沒轍就只好扶著我回去。
等快到門口的時候，我猛地又停住了腳步。
「陸小姐是什麼身份，你應該明白。要是待會兒沈家人來了，並且看到你，你覺得這樣好嗎？」
如果我再一次進去懶著不走，萬一沈家人真的看到我……對！還有沈良倫，他知道我的存在，那麼到時候我一定會給沈亦霆添麻煩。
「陸小姐，不進去了嗎？」傭人問。
我無力的垂下頭，說道：「我們不進去了。」
……
在這之後，我躲在了病房不遠處的樓梯間裡，透過大門上的小玻璃可以看到病房的門，我想著要是沈家人來了，看望過沈亦霆之後離開，我就可以再進去。
可是時間慢慢過去，別說那房門沒有敞開過一次，就連這走廊上都是安靜的要命，我有些著急，實在是想知道沈亦霆的情況就說：「拜託你幫我進去看看好嗎？你進去的話應該沒問題，回來告訴我一下他怎麼樣了……」
我說完後，半天都沒有得到回應，扭頭一看才發現這個傭人坐在樓梯上倚靠著牆壁睡著了。
愣了一下，我想叫醒她，可這時候才意識到我自打進了醫院就沒了時間觀念，現在是幾點都不知道。
拿出手機我一看，原來現在是凌晨四點半。
我真是個傻子，怎麼就不知道動動腦子呢？這個時間段誰會來探病？
脫下我身上的開衫給這個傭人披上，我輕輕打開門走回了病房門口，心裡還覺得這個女人沒準兒也睡著了，這樣我就可以偷偷看一眼沈亦霆。
可我推開門，經過客廳，再準備推開裡間的門時，就被小窗戶顯現出來的畫面驚到了。
那女人背對著我站在沈亦霆的身邊，彎著腰，伸出雙手捧住了沈亦霆的臉，他們兩個人的腦袋交疊在一起……
女人微微擺動著腰肢……
這女人在吻沈亦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