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見我如此緊張，也是不由得皺起了眉。
「陸小姐，會不會是先生那邊的人？」王嬸忽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心想沈亦霆肯定是不會來這裡，那就是派杜禮來？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這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我去開門。要是陌生人的話，我直接打發走，陸小姐放心。」王嬸又提議。
我還在猶豫，可是外面的門鈴又一次響起，我一想只好按照王嬸的意思去做，萬一真的是杜禮呢？
我躲在了玄關的後面，看著王嬸去開門，當那高大的輪廓出現的時候，我心裡一動，而下一秒，王嬸立刻後退九十度鞠躬，我就肯定了心裡的想法。
居然是沈亦霆。
我慌忙跑過去，問：「你怎麼來了？」
沈亦霆看了看我，沒有回答，而是轉身換上了王嬸剛給拿出來的拖鞋，淡淡道：「猶豫開門的時候，可以先通過貓眼看看。」
「是，先生，是我一時忘記讓您久等了。」王嬸上前認錯，像是怕沈亦霆責備我一樣。
可我自然是十分抱歉，自己膽子太小，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愛往最壞的一方面去想，就連用貓眼看看這麼簡單的方法都給嚇忘了。
「對不起。」我小聲說了一句。
沈亦霆沒理會我，邁開步子向裡面走去。
等王嬸提醒我跟上的時候，我才又反應到沈亦霆為什麼來這裡？還有……麗兒也在啊！
我趕緊轉身追了上去，而沈亦霆和麗兒已經照面。
沈亦霆個子至少一米八五，站在客廳里顯得十分突出，麗兒坐在地上看童話書，和他一對比，就像是小貓。
而玲玲早就向面對領導幹部一樣，恭敬的站在一旁。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靜止了一般，客廳里落針可聞，大家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反應，麗兒呆呆的看著沈亦霆，沈亦霆垂眸看著麗兒。
我吞了口口水，心道沈亦霆這種氣場強大，外表冷漠的人肯定會嚇著孩子。
於是慢慢靠近沈亦霆，我想讓他和我到一邊去，誰知道麗兒卻開口說：「叔叔，你長得真好看啊。」
都說童言無忌，而麗兒這話簡直就是平地響驚雷，就連玲玲都是瞪大了眼睛。
我倒吸了一口氣，一把抓住沈亦霆的手腕，壓低聲音的說了句：「沈先生……你……」
沈亦霆沒有看向我，而是繼續看著麗兒，隔了幾秒說道：「你的感謝卡我收到了。」
麗兒聽後明顯小腦袋反應了一會兒，隨後就露出了一大大的笑容，從地上爬起來就向沈亦霆跑過來，嘴裡喊著：「叔叔！叔叔！你來看我了！」
眼看麗兒就要過來碰到沈亦霆，我趕緊擋在了他們之間，甚至後背撞到了沈亦霆的胸膛一下，可他只是在我腰間扶了一下，待我站穩就又收回了手。
顧不及道謝，我接住飛奔過來的麗兒，說：「小髒貓，你玩了那麼久都沒洗手，這樣找叔叔很不禮貌哦。」我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麗兒一聽吐吐舌頭，然後有歪著身子和沈亦霆說：「叔叔，你能來我好高興。謝謝你幫助我，謝謝你！」
沈亦霆聽到麗兒的真誠道謝，還是如以往一般冷淡平靜，也沒有接她的話，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禮盒，遞給了麗兒，說道：「送給你。」
麗兒倒也是不客氣，直接就拿了過去，她打開一看，是一個小王冠的頭飾。
她自然是喜歡的不得了，可我一看就知道這上面的都是真鑽石，價格肯定不菲，伸手就要拿過來放回盒子裡。
可麗兒哪裡懂什麼價格，她就知道這個好看，她好喜歡，拿出來瞧了一眼直接就戴在了頭上。
「麗兒！」我語氣嚴厲的喊了一句，「你怎麼可以拿……」
「你戴著很好看。」沈亦霆直接搶過了我的話。
我回頭看向他，他還是那張撲克臉，卻是一本正經的衝著一個九歲的孩子點了點頭，那種感覺看起來十分重視，而且那句話絕對是他的心裡話。
麗兒甜甜一笑，喊著：「謝謝叔叔！」
……
在那之後，很快就要到晚餐時間。
沈亦霆脫了西服上衣，坐在了沙發的一旁，似乎是要在這裡一起吃飯，而麗兒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毯上開始搗鼓手裡的芭比娃娃。
我在一旁看了會兒，發現麗兒總是愛主動和沈亦霆說話，沈亦霆聽以後雖然還是冷冰冰的基本不回話，但肯定會給出來反應，每當這時候麗兒就會笑笑。
這可真是奇怪，麗兒居然不怕沈亦霆。
「陸小姐，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準備晚餐。」王嬸在身邊小聲說道。
我收回目光，心想麗兒和沈亦霆的相處模式也就是這樣了，我還是去給王嬸搭把手，於是就說：「好的，我幫您。」
廚房裡，王嬸在那裡收拾魚，我就在一旁切菜。
除了菜刀和菜板發出的噠噠聲，廚房維持著安靜，倒是王嬸忽然開了口打破了它：「陸小姐，看不出來您的刀工不錯啊。」
我笑了一下，心想這要感謝阿美。
因為我的廚藝一般，而阿美廚藝了得，所以我總是扮演切菜工的這個角色，我和王嬸說：「哪裡有什麼刀工啊，就是切得快。」
「看您的樣子，我還真想不到您會下廚房。」王嬸似乎對我的印象不錯，也沒顧忌的說了這麼一句，可話音一落，她就皺著眉要說自己多嘴。
我趕緊笑笑，說：「您別緊張，您是我的長輩，這話沒什麼的。」
王嬸有些不好意思，又說：「我就是看您……您這麼沒架子，我就脫口而出了。」
「我想，你肯定也明白我是他的什麼人。」我繼續切著菜，「想來以前他也有很多，可是大多數都是一些出身好，家世好的女孩兒，而我……我就是鄉下的一個土丫頭。」
王嬸聽著，不知道什麼就停了手裡的活兒，她看著我目光很慈愛，看的我心裡酸酸的，忽然就想和她說說話，說說我的過去。
「我媽是從南方老家的村子裡來到津城這邊郊縣的一個村子裡的，帶著她老家的小姐妹趙翠，我叫她翠姨。哦，對了，她就是麗兒的媽媽。」
說完，我又拿來一根青椒，繼續手裡的活兒。
「我媽是個寡婦，還沒過門丈夫就死了。而翠姨的丈夫總是喝酒賭博，有時候對翠姨拳打腳踢的，加上翠姨一直生不出來孩子，不受婆婆重視，所以姐妹倆就從村里逃了出來。之後，二人又合夥開了朋來春足浴店，之後，就有了我。再後來，翠姨又找了個男人，但是沒多久就分開了，可是那時候就懷上了麗兒。」
說到這裡，我笑了一下，眼眶卻瞬間濕潤了。
因為我想到我媽總和我說她特別感謝那個大雪的夜晚，要不是因為大雪她出去收東西，就不會發現垃圾桶旁邊的我，也就不會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
現在想想，我何嘗不感謝那個大雪的夜晚讓我可以遇到我媽。
我從來沒想找我的親生父母，一點兒也沒有，因為我媽給了我最偉大的母愛，還給了我最大的父愛。
「後來呢？」王嬸見我不說話，忽然問我。
我伸手擦擦眼淚，笑道：「這青椒還挺辣眼睛的。後來，她們都離開了，去了另一個世界。」
說完，王嬸半天沒有說話。
而我轉過頭不停的擦著沒完沒了的眼淚，其實我很不想一想到她們的時候就是哭泣，因為她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愛的人，給我的都是溫暖和愛，回憶也自當如此，可是失去的東西真的叫人痛徹心扉。
「你年紀輕輕一個小姑娘，還帶著孩子，過的很苦很難吧？」王嬸問。
「有什麼難的？」我拿起菜刀又開始切菜，「麗兒很聽話的，也很懂事。您看她九歲了，在對待金錢，疾病這方面表現的常常比普通孩子成熟，可是待人接物各個方面就挺幼稚。那是因為她一直沒機會上學接觸同齡人。說到底，是我耽誤了孩子，我對不起翠姨。」我吸吸鼻子，心裡對麗兒的虧欠可能是我這一輩子也抹不平的痛。
王嬸嘆了口氣，片刻後說：「人這一輩子啊，要麼先苦後甜，要麼先甜後苦，總之不可能一輩子坎坷。您看，現在您不是有了先生嗎？」
沈亦霆……
「嘶！」我倒吸一口氣，菜刀掉在了菜板上。
「怎麼了？」王嬸擦擦手向我跑過來。
「沒事沒事，手滑切了一下，拿水沖沖就好。」
說著我就走到水池旁，剛要打開水龍頭就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把醫藥箱拿來。」
回過頭，我看到沈亦霆出現在廚房的門口，正向著我走來，我縮了縮手，說：「不用那麼麻煩的，就是一個小口子。」
說完，我作勢要用水沖沖，可沈亦霆卻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然後就看了看我的手指，上面的小血珠子直往外冒。
「先生，醫藥箱。」王嬸快速跑了進來。
沈亦霆點頭接過了箱子，抓著我就去了廚房後面的小陽台那裡，王嬸見狀就先離開了廚房。
我坐在椅子上，沈亦霆坐在我對面。
燈光和月光巧妙的呼應在了一起，慢慢落在了這個男人的側臉上，一邊硬朗一邊柔和。
他先用藥用棉拭乾了我手指上的血，然後又用棉簽仔仔細細的給我消毒，最後貼上了創可貼。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早在原來我見他工作的時候就發現了。可眼前，他認真專注的給我包紮這麼一個小小的傷口，給我的感覺又完全不一樣了。
我看的有些醉，直到沈亦霆忽然抬眼看向我，和他的目光一對上，我趕緊慌忙的低下了頭，只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燙。
沈亦霆鬆開我的手，不慌不忙的收好了箱子，開口說：「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也不知道在意自己，這還真是頭疼。」
我皺了皺眉又看向他，感覺他的話有些怪，還透露著一些責備的語氣，心想他是指上次在公館我沒回答上來他我喜歡什麼的事情嗎？
收回目光，我盯著被他包紮好的手指，小聲嘟囔道：「我怎麼不知道？我剛買了呢。」
沈亦霆笑，問道：「就是一本書？」
我一驚，問他：「你怎麼知道？」
沈亦霆看了看我，然後站了起來，和我說：「這次是我自己發現的。我不希望有下次，否則就要採取措施。」
說完，他拿著藥箱離開了廚房。
我的眼睛追隨著他的身影，直到他徹底消失在廚房裡，我才眨了眨眼。
再一次看向自己的手指，我在心裡默默問自己：他就這麼想知道我喜歡什麼嗎？我的喜歡在他眼裡應該是一文不值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