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男人聽到這話整個像是被雷劈了,僵在那裡。
唐夜掙脫不開,也就懶洋洋地由他去了。
她輕輕闔上眼帘,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更深的嘲弄和失落,從她淡淡裊裊的語氣里什麼都聽不出來,「說實在話,對你們口中所謂的愛情我還真的是一點希望也不抱,更沒興趣和誰談什麼戀愛,那都是小女孩會做的事。」
「錢我有,權勢地位我也有,愛情我不想要,這種生活狀態對我來說最自在不過。」唐夜反問,「要說結婚,我覺得沒問題。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愛的人每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你能保證不做出任何越軌的事情?」
沒聽到對方回答,唐夜漠然揚唇一笑,「你不能,很可惜,我是唐季遲的女兒,我和我爹媽都丟不起這個人。」
「你是怎麼知道——」
「別問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智障。」唐夜面無表情開口打斷,「你看她的眼神再熱一點,空氣都能燒起來了。」
她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
他看喬伊的眼神那麼明顯那麼直白。
幾年前的她,也總是用這樣的眼神去看另一個男人。
Lance一咬牙,槍口逼近了她的後背,「夠了,我現在也是沒有辦法。」
「是啊,你沒有辦法。」唐夜道,「這是不是就說明,有朝一日你得到了喘息之機、有辦法對她好了的時候,你會毫不猶豫地背叛和我的婚姻?」
「……」
「真不巧。」唐夜褐色的瞳光輕輕睞著對面的樹叢,睫毛在她眼裡打下陰影,深淺不一,「我最討厭的就是婚姻被背叛,任何形式的背叛。就算他愛的是我、就算他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行。他可以不愛我,但是當我有求於他,或是需要他趕來我身邊的時候,他必須都在。不能為了任何一個女人而離開。」
「如果要我去過那種擔驚受怕有風險的日子,我寧可一個人呆著。」
「……」
她的話音很低很淡,始終維持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清的分寸里。
可是說不上理由的,Lance聽到這番話,竟覺得她好似不是對他說的,這番話,也好似不是她一個閨中女孩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和夢話,而是——她真的經歷過什麼。
可是伯爵小姐,聖座的女兒,放眼整個歐洲也找不出第二個如她一般金枝玉葉的女人。
她能經歷過什麼?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唐夜伸手到背後,捅了捅他的手腕。
他習慣性地緊繃肌肉,槍口對準了她,也就是這一剎那,遠處的男人也將槍遞近了喬伊一步。
Lancelot目眥欲裂,怒道:「陸懷淵,你把槍放下!」
唐夜聽著他分貝極高的怒吼,只覺得耳膜都要被震碎了,她低低一笑,「我剛才就是想提醒你,你不管你的喬伊妹妹了麼?陸懷淵那個人,他真的下得去手的。」
Lancelot忍著怒火,陰測測道:「讓他放了喬伊。」
「你也看到了,他很生氣。」唐夜輕描淡寫的回應,一副沒怎麼把對方怒火當回事的樣子,「我說話也不見得管用。」
「卑鄙小人。」
男人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換來的只是唐夜的輕聲漫笑:「我說,你現在做的事好像和他也沒什麼區別,雙標也不能這麼嚴重吧?」
Lancelot臉色沉冷地盯著對面看了很久,想到什麼,緊繃的輪廓微微鬆緩下來,意味深長道:「伯爵小姐,你知道他剛才在樹林裡為我擋了一槍的事嗎?」
唐夜緩慢地顰起眉尖,臉上的表情都跟著僵硬了。
Lancelot繼續道:「你在我手裡,他就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你要知道,他現在渾身都是傷,你爸媽派來的人可是一點餘地都不留,招招都是要置他於死地的。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撐多久?」
她——爸媽?
唐夜的瞳孔慢慢放大,又狠狠一縮。
她忽然開口,聲音不似方才的冷靜,反而透著些許急切,像是在求證什麼,「我爸媽?剛才樹林裡的人不是你大哥派來的?和我爸媽有什麼關係?」
「呵。」Lancelot低低笑了兩聲,「原來你還不知道。我大哥派來的人能成什麼氣候,他們不過是為了把我從你身邊引開罷了,真正害得他受了一身傷的,都是你們唐家和江家的人。」
這話聲音不大,可是字字都好像尖銳的刀鋒割破了她心上的什麼。
唐夜一下子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再看到男人深色的衣襟上那些更深的漬跡時,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她爸媽派去的人?
要……殺他?
陸懷淵為什麼不說?
他為什麼,什麼都沒告訴她?
也沒再面前表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不滿和怪罪。
他甚至沒有來質問她是否知情。
可是說到底,無論她知情不知情,他這渾身的傷都和她脫不開關係。
唐夜雖然不能想像江姍那種一向以大局為重的人,怎麼會做出這樣「衝動幼稚」的報復,然而當Lancelot把事情一絲一縷擺在她眼前的時候,男人腳下的土壤里滴入的鮮血,好像也不容她去反駁什麼。
而且,他還為Lancelot擋了一槍。
什麼時候的事?
她在腦子裡迅速回憶著。
不期然想起的卻是她在樹林裡狠狠扇過去的一個耳光。
那時她以為是他派的人,要對Lance不利。
卻原來,是她顛倒黑白了。
「他不是帶了人進來嗎?」女人開口,聲音微不可察地變啞了些。
「他確實帶了四個人進來,不過那四個人都在你周圍跟著,後來還因為被偷襲死了兩個。」Lancelot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淡淡道,「你不知道也沒什麼奇怪的,他們就算動手你也不會聽到動靜,陸懷淵帶來的人槍管上都裝了消音器。你一開始聽到的槍聲根本不是他的人放的。」
消音器。
唐夜微微攥了拳。
是怕,槍聲嚇著她麼。
遠遠的,陸懷淵還在看她。
他已經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了。
她幾乎能看清他眼底自信沉穩的漆黑正在一點點褪去,顯得愈發虛弱,混亂。
但他還是站得筆直,用一雙眸子緊張地把她全部收入眼底,嚴絲合縫的,不留一點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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