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一邊嗑著乾果一邊懶洋洋地抬頭看他,「你說什麼呢?」
蘭斯洛特在旁邊笑著幫腔:「墨少的意思是,把我們這個小組織規模化,比如建個有紀律的群組,或者一個大的集團、公司,什麼都好。」
唐夜斜眼瞧他,把手裡的果殼捏碎,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和他心有靈犀,我和墨嵐從小認識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你倒好,隨便聽了兩耳朵都能來給我當翻譯了。」
蘭斯洛特頓時僵硬地站好,訕笑:「我不是……關心您和墨少麼……」
唐夜冷哼一聲,沒理會。
看來墨嵐是已經和她周圍的人通過氣了,最後才來告知她。
「您覺得這樣不好嗎?」過了好半天蘭斯洛特才弱弱道,「您想啊,只有我們幾個追隨您伺候您,那肯定不如手底下有幾千幾萬個小弟看起來拉風啊。」
唐夜撣了撣衣袖上的碎渣,懶洋洋道:「我們幾個人挺好的,要那麼大幹什麼?幾千幾萬個人,我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住。」
顧況和蘭斯洛特苦口婆心地勸了她一下午,唐夜被煩得不行,一踹桌角,「行了,我們民主一點,投票。」
霍格爾對這些事一向冷漠,棄了票不表態,赫克托從來都是堅定不移地站她。
蘭斯洛特「背信棄義」,最後投了墨嵐一票,顧況左顧右盼地看了墨嵐和唐夜很久,也糾結地棄了票。
2:2,局勢很尷尬。
於是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散了以後,墨嵐再來找她時,唐夜和他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
那時她還小,對所謂的「功利」和「權勢」沒有什麼認知,只是不明白墨嵐為什麼對「手底下有一對小弟」這件事那麼執著。
後來霍格爾和她聊起來時,第一次對她提到了一個詞叫:控制欲。
有些人就是喜歡當夜空中最亮的星。
就是喜歡被所有人捧著、羨慕著。
唐夜嗤笑,「墨嵐不是那樣的人。」
霍格爾聽她如此講,也不說話了,端了酒杯就從陽台離開了。
唐夜撐著額頭在夜風中喃喃,「可能他只是嫌人太少,有些寂寞吧。比如我和班裡那群人也沒什麼交集,但是光聽著周圍鬧哄哄的,就覺得自己可能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霍格爾要去關陽台落地窗的手就這麼毫無徵兆地頓住,連一點呼吸聲都沒發出來,淡淡道:「也有可能。」
「幫我個忙吧,老霍。」
霍格爾也不問她要做什麼,言簡意賅道:「你想清楚。」
「嗯。」
第二天,又投了一次票。
唐夜還是帶著赫克托投了反對票,第一次就棄票的顧況依舊狗慫地沒敢舉手。
眼看著局勢沒有任何改變,就在墨嵐想要放棄時,昨天同樣棄票的霍格爾卻在眾人的目光中放下報紙,漠然道:「我投贊成票。」
墨嵐怔了好半天,面色深沉地望著她,遲疑道:「如果你實在不喜歡……」
唐夜拿起霍無舟放下的報紙蓋在臉上,翻了個身不去看他,「說好了一人一票,這時候讓老子反悔,你把老子當什麼?」
墨嵐難得的喜上眉梢,「好,那這件事就交給我去做,不會麻煩到你,嗯?」
「最好不會。」唐夜還是那副鹹魚姿態,「你別指望我去和他們說話,我社交恐懼症。」
「好。」
墨嵐辦事效率極高,很快在網絡上廣發英雄帖,宣戰各路黑客。
很快的,大家就都知道有個叫Dionysos的帳號在論壇上名聲鵲起,擊敗了一個又一個行業內的高手,可是他很沉默,每次英雄帖發得狂傲自大,真到了比賽的那一天卻一個字都不吭。
後來他的手下敗將陸陸續續地加入了這個組織里,才知道,原來組織者和核心競爭力竟然是兩個人。
青梅竹馬的兩個人。
隨著組織的日漸壯大,加入的成員也逐漸被化為兩派,一派是和墨嵐簽了合同,算是公司里的「員工」,另一派則只有四個人,就是唐夜身邊那四位Jack,不參與任何組織里的大小事務,每天伺候著那個黑客帝國里被人當成信仰的甩手掌柜。
而唐夜則十年如一日地保持著她懶惰又傲嬌的作風,連一面都懶得給人看。
只有她的ID,像病毒般橫掃整個網絡。
那時候唐夜以為墨嵐只是單純的害怕寂寞,現在想想——
那時候自以為成全了他的自己,才是整個故事裡最單純好騙的人。
心上那個口子仿佛被撕扯得更大,唐夜聽著車窗外的烈烈風聲,「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為了權勢嗎?」
她的語氣里沒什麼指責質問的成分在,好像就是因為對陳年舊事的不能理解,所以有此一問。
墨嵐吸了口煙,「是,也不是。」
車裡沉默下來。
唐夜聽到他不動如山的口吻:「被家人遺棄的孩子,多多少少會有些扭曲。」
聽了這話,唐夜笑出聲來,眼裡卻半點笑意也無,「墨嵐,缺胳膊斷腿死爹死媽的孩子這麼多,像你這麼扭曲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那只是因為他們沒本事。」
「不。」女人的菱唇漠漠開闔,嘴角弧度淡漠至極,「那只是因為他們身邊沒有一個我這樣死心眼的人可以利用。」
這話,墨嵐驀地皺了眉,喉嚨一緊,想解釋,卻發不出聲音。
良久,他說:「我一開始沒想害人,可是要在短時間內積蓄足夠的勢力,只能另闢蹊徑。」
「看樣子你是帶著目的做這些事的。」唐夜重新閉上眼,「想報復你的家人嗎?」
沒人回答。
唐夜想了想,卻疑惑了,「這麼說你知道你的家人是誰?」
他甚至,應該和他們有聯繫才對。
「你遇到我那天,是我被趕出來的第七天,那麼大的孩子,怎麼可能記不住家人。」墨嵐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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