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偏執起來大多無藥可救,池慕清楚這一點,所以也不想勸他了,「養一個孩子對女人身體消耗大,失去一個孩子同樣也是消耗,既然都是消耗,你不妨就好好讓她養著,只要不再出什麼意外,這一胎也不見得就保不住。Google搜索」
厲東庭冷笑,「說得簡單。」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只要不再出什麼意外。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為,它是人力所不可控的。
遠了不說,往近了想想,誰知道陸遠菱那廂又要怎麼作妖?
「呵,你們以為女人生個孩子像睡覺一樣,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女人溫涼嘲弄的嗓音從樓道盡頭傳來,隨著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那道窈窕嫵媚的身影愈發近了。
池慕剛才來得急,把車鑰匙交給蘇嫵,讓她去停車。
她剛停好車便上了樓,雖然也是急急忙忙的,但是這女人身上天生就帶了一股鐫刻在骨子裡的優雅從容,哪怕急得額頭上有薄薄一層汗絲,也讓人覺得萬分賞心悅目。
她走近,池慕自然而然地摟住女人纖細的腰肢,聽到她用尋常的口吻涼涼道:「十月懷胎,對男人來說可能是按一下快進就多了個孩子,但是這十個月的日日夜夜對女人都是從身到心的折磨。」她說完,又意有所指地望向最深沉無言的男人,「就怕這身體好養,精神不好養。」
陸懷淵沒理會她明里暗裡的調侃,卻將她最後一句聽進了耳中——
剛才醫生也說過,孕婦的精神狀況很不好。
就算他把她呵護得細緻認真無微不至,直到生產的那一天又如何?就算他現在一槍斃了陸遠菱以絕後顧之憂又如何?
真正的心病,其實在唐夜自己心裡。
除了她,誰也不能真的顧好那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這種認知讓男人眼前陣陣發白的景象里多了一層濃稠的暗色,黑白交織,耳膜更是嗡嗡作響。
可是他卻死死按著牆壁,像一座雕像,直到醫生最後一次出來,說完「病人的情況已經恢復正常了」這句話,他才像突然被人抽走了全部精力,倒了下去。
厲東庭和池慕同時嚇了一跳,接住他傾倒的身體,同樣摸到了一手的濡濕。
趕緊把他帶到病房裡,褪去黑色的西裝外套,膽子最小的蘇嫵被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男人纖塵不染的白襯衫已經和他的後背貼在了一起,透出了殷紅血色。
隱約可見裡面縱橫交錯的傷口,還在不停往外泛著濃稠的血液。
兩個男人的臉色都差到了極點,忙喝來醫生:「快給他止血!」
他什麼時候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吭過?!
厲東庭後知後覺地想起剛才在陵園裡男人有些遲鈍的動作,和偶爾跳動的眉梢。
只是那時局勢緊張,他也沒太花心思注意。
卻原來他是帶著傷匆匆趕來的?!
還他媽差點開槍把自己給崩了?!
厲東庭一點都不懷疑,若非唐夜突然暈倒在了陵園裡,陸懷淵真敢衝著自己開槍。
結果唐夜進了醫院以後,他還是屁都沒放一個,就這麼任著背上的傷口潰爛發炎,活生生地挺到了她脫離危險!
媽的這是連命都不要了嗎?!
他越想,眉間的霜色就越寒。
醫生拿著鑷子把襯衫從男人的背上撕下,他在虛脫到失去意識中還是輕輕地蹙了下眉。
「東庭。」他的聲音好像被人撕裂。
厲東庭滿嘴想罵他的話用力憋了回去,沒好氣地冷聲道:「說。」
蘇嫵擔憂道:「是不是疼了?」
男人卻低喘了下,一字一字道:「去看看赫克托。」
厲東庭登時心裡就起了火,「你他媽自己都這副德行了還赫克托!」
男人很快又陷入了沉寂,沒再給出半點回應。
「先給他裹傷!」厲東庭沉沉命令,醫生應了,立即著手去辦。
那仿佛撕掉皮肉般殘忍的畫面蘇嫵都沒看到,就被池慕帶出了病房。
她站在樓道里,手足無措,「這陸三公子平時看著就是一副心機深沉的商人模樣,沒想到做起事來沒輕沒重的。」
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咄咄逼人說的那番話,精緻如畫的臉蛋上蒙著淺淺的懊惱,「他也未免太胡來了吧?」
池慕單手摟著女人的腰,居高臨下地瞥著她驚魂未定的臉,低醇的嗓音里含著幾分涼薄譏誚,「老三做事有他自己的道理,怕是想著自己傷得重一點,他女人從急救室里出來的時候,能少埋怨他一點。」
蘇嫵聽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說這是苦肉計?」
池慕哂笑,「你覺得呢?」
「他的情況可是再拖一會兒就要失血而亡了。」女人漂亮的唇形勾起一絲弧度,眼裡卻沒什麼笑意,「人都死了還用什麼苦肉計,唐大小姐再心疼他他也看不見了,苦肉計用到這份兒上,不知道是該說他豁得出去還是該說他智障。」
話雖如此,可她心裡卻明白,也許,那男人只是沒顧上。
滿心牽掛著另一個人的安危,到了一種哪怕自己遍體鱗傷也不足掛齒的地步。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池慕淡淡回望著她,急救室的大門在此時打開,女人掛著輸液的吊瓶被推了出來。
他的餘光被那邊分去一些,道:「我去給老三辦手續,你先去唐夜那邊看看,嗯?」
蘇嫵懶洋洋地點了下頭,把墨鏡又掛回了巴掌大的臉上,拎著包走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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