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嗤笑，「司法部門請的那幫廢物能查出什麼來？當年若不是他們不准嫌疑人的親友插手調查，我和老霍肯定親自去拆了那台電腦！」

  霍無舟頷首，「所幸的是老祖宗回來了，但凡那人在電腦上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就絕對逃不過老祖宗的法眼。Google搜索」

  唐夜忍不住抬手在腦門上拍了兩下，「可這所有事，又和莊清時有什麼關係呢？」

  莊清時是出了名的電腦白痴。

  就像唐夜對經濟、金融一竅不通一樣。

  那張薄薄的金屬片被她攥進手心裡，四角硌著她的皮膚，她也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只是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沉思。

  小蘭。

  你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這條線索，究竟是什麼。

  你在死之前最絕望最崩潰的時候想告訴我的，究竟是什麼……

  金屬片沉默地躺在她的掌心，沒有絲毫回應。

  一如唐夜幾個小時前見到的那道焦黑的屍體。

  心痛到幾乎承受不住。

  良久，她閉上眼，輕輕道：「我等了五年，無所謂再多等這幾天。其他事情暫時先放一放，這幾天我想專心為小蘭處理後事。他生前狐朋狗友就多，最是喜歡熱鬧、受不得冷清，我們這次還是把葬禮辦的大一些，也算……」

  赫克托瞧著女人閉著眼睛仍舊顯得緊皺的眼眉，喉嚨乾澀到說不出一個字。

  霍無舟素來和蘭斯洛特不是一路人，交集甚少，連話都不多說。

  可畢竟是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夥伴。

  就算他是鐵石心腸，如今也該裂開縫隙了。

  他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會安排。」

  唐夜似有所覺，睜開眼帘，不動聲色地看向霍無舟隱忍淡漠的側臉。

  其實她方才還想說，當年紅桃出事的時候，也正是她懷孕的時候。

  陸懷淵怕她情緒波動太大，傷了腹中的胎兒，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把紅桃去世的消息告訴她。

  以至於，她錯過了紅桃下葬的日子，錯過了她的頭七，直到陸忱星被「引產」之後，她才在萬念俱灰的悲慟中得知了這個噩耗。

  她錯過了紅桃的葬禮，所以，這一次，梅花的葬禮，她說什麼也不會再耽誤。

  但是今天聽了霍格爾說的、他對紅桃的感情以後，唐夜忽然就不敢再在這個男人面前隨意提起紅桃了。

  死去的人可憐，活著的人，又何嘗不可憐。

  ……

  唐夜回到家裡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陸忱星還沒睡，坐在沙發上頻頻往外看，看到她時，葡萄般的大眼睛亮了亮，整個人像是雀躍起來。

  卻，又硬生生地板住腳步，以輕描淡寫的口吻道：「你回來了。」

  唐夜看到她才覺得絞痛的心臟舒緩一些，把身上髒污的外套褪下，沖她張開雙臂，「過來，讓媽媽抱抱。」

  陸忱星撇了下嘴，滿臉不情不願地走上前去，抱住她。

  唐夜滿足地喟嘆一聲，「女兒真是媽媽的小棉襖。」

  陸忱星抬起眼帘，瞧著女人臉上顯而易見的疲倦，一句噎她的話到底還是沒忍心說出口，換成了乾巴巴的，「你，還好吧？」

  唐夜抱著她，沒睜眼，「不好。」

  陸忱星一愣。

  她看出她不好了，卻沒想過她會這麼灑脫的承認自己不好。

  「爸爸還沒回來，你先上去洗個澡吃點東西，他可能過一會兒就……」

  女人沉重的眼瞼這才掀了掀，杏眸里笑意散得一乾二淨，「他還沒回來？」

  瞥了眼不遠處的錶盤，九點半都過了。

  唐夜面不改色地起身，捏了下女孩的臉蛋，「我先上去洗個澡，你也回去睡覺，把你的作息時間好好調回來，過幾天送你回學校，嗯？」

  女孩一怔，欣喜遮掩不住，「真的？」

  「嗯，真的。」

  唐夜說完，就扶著樓梯回了臥室。

  衣服都沒換，就一頭扎進柔軟的床褥里。

  身體緩緩下沉，被褥做工精細的面料從四面八方把她包裹住，她一瞬間窒息得喘不上氣。心底鋪展開的痛和難過翻湧成災，傳導進神經，刺著她從上到下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皮膚。

  她就這麼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那些原本暗色的紋理，不明顯勾勒在壁紙上，都快被她數得一清二楚了。

  他還是沒有回來。

  就像曾經她單方面喜歡他的時候。

  他也是這樣忙碌。

  每天經常要等到午夜過後才會回來，天不亮，就又起床要去上班。

  唐夜總會埋怨，為什麼堂堂一個總裁當得如此窩囊，好像比工地搬磚的人還要辛苦。

  陸懷淵則會板著那張俊美無儔顛倒眾生的臉，嚴肅認真地對她說，一個人有多大的權利，又要擔多大的責任，若是連他都成天想著吃喝玩樂，那手底下的員工如何能心甘情願地為公司的發展殫精竭慮？

  想著，不禁想笑。

  可嘴角仿佛有千斤重，連提一提都格外費勁。

  唐夜翻了個身，把頭埋進枕頭裡。

  臥室中只有夜風偶爾穿梭而過，聽不到半點聲響。

  不一會兒，枕頭就濕了一大片。

  陸懷淵回到家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