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被搶了手機的厲東庭陰沉沉地盯著不遠處一蹦三丈遠的女人。
長本事了,居然能從他手裡搶東西了?
顧九歌關了他的手機,收在特警服寬大的口袋裡,面無表情道:「我剛才說的可是常識,厲長官你最好記清楚了,以後外出辦公的時候這種私人電話不要接,被上頭知道了怪罪下來,我們整個部隊都要跟著你倒霉。」
說完,她接過旁邊人遞來的安全帽和防護面具,穿上防爆衣,「我要去處理殘留物,一會兒再來找你。」
厲東庭眉頭一皺,上前劈手抓住她的肩膀,「站住!」
顧九歌不耐,「我都說了一會兒來找你,手機過會兒就還你,你該幹嘛幹嘛去。」
男人的眼尾微不可察地一緊,看向那黑漆漆一團的地面。
地面已經被挖出了不少坑,裡面確實有些可疑物品還需要處理。
可是。他眉眼更加沉冷,「爆破組其他人呢?」
「我師父?來了呀。」顧九歌道,「他在另一邊拆彈呢,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到底是跟誰過不去,就一片杳無人煙的森林也要炸,神經病。」
她揮開他的手,逕自去了。
厲東庭還想說什麼,卻忽然一頓,又看向身後被團團法醫和普通辦案警察圍住的地方。
他定了定心神,喚來心腹,「她是新手,第一次到一線,你去跟著她,出了事,唯你是問!」
「是,長官。」
待心腹跟上去以後,他才鞋尖一轉,朝著人多的方向走去。
厲東庭身上穿的衣服和肩膀上掛滿的肩章足以說明他是個什麼人物,旁人稍稍一看就知道給他讓路。
他不消開口,便已經踏入了中心地帶,如入無人之境。
面前,女人跪在地上,臉色慘白,眼睛腫得像核桃。
身邊有個男人幾次試著扶起她,她都視若無睹。
「老祖宗。」赫克托亦是紅著眼睛,低聲道,「人死不能復生。」
唐言蹊一拳捶在地上。
赫克托長眉緊擰,鼻樑上都皺出了「川」字,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看向身旁戴著無框眼鏡的男人,「霍格爾,你倒是勸勸啊。」
「怎麼勸?」霍無舟目光沉沉地落在赫克托臉上,反問,「十三年,你讓我怎麼勸?」
他自己心裡還有一座廢墟。
要如何去勸別人?
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受到的衝擊不比唐言蹊小。
甚至可以說,要大很多。
這讓他分分鐘就回憶起了五年前廢墟里刨出來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那是他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癒合的創口。
每一次,看到相同的、相似的場景,總會發作一次。
赫克托轉過臉去,在眾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抹了下眼睛,狠狠啐道:「他媽的!他媽的!!這都他媽的是什麼J8事!」
容鳶站在略微靠後的地方,也眯著眸,別人問她怎麼了,她只說:「眼睛進了點灰塵,不舒服。」
可聲音,卻沙啞得很。
辦案的警察很是為難,跟法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曉得眼前這一幕該怎麼結束。
反觀那跪在地上的女人,她臉上沒有太多顯而易見的情緒,可卻莫名讓人覺得,若是沒人攔她,她能在這裡跪上一生一世。
「真可憐呀。」有位警察嘆息,「是她男朋友沒了嗎?」
另一人壓低了聲線道:「燒成這樣都能認出是男朋友,也是真愛了。」
「哎……」
「讓開。」身後傳來男人冷冰冰的嗓音。
倆人嚇了一跳。
只見來人一張稜角分明的臉英俊而凌厲,眉眼間有股揮不散的寒意。
一雙黑眸深邃無底,簡簡單單這麼一掃,就能讓人嚇得想要彎腰屈膝——大約,便是那種所謂的殺氣,從無數艱難困苦的任務里刀尖舔血而沉澱下來的殺氣,有了它,連鬼怪都要對這個閻羅般的男人退避三舍。
有人認出了他,立馬恭敬道:「厲少。」
其他人肅然起敬。
這就是厲家那位三代單傳、年紀輕輕就執掌特別行動隊隊的厲少,厲東庭?
傳言他眼裡無天無地,無神無佛,出身權貴卻藐視權貴。
若是他不樂意,誰都別想從他面前討到一丁點甜頭。
男人臉色沉峻地盯著方才說話的人,就站在他眼前,「滾開,別擋路。」
——傳言果然是真的。
那人趕緊讓開,眉開眼笑道:「厲少,您請。您在看那個女人嗎?她已經在這裡跪了半個多小時了,估計那具燒焦的屍體是她男朋友無疑了。」
厲東庭腳步頓了頓,破天荒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被她男朋友拔了舌頭,最好把嘴閉上。」
那人愣了下。
被她男朋友?
她男朋友?
男朋友?
不是……
已經成屍體了嗎?
再看著那具詭異的屍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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