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年來,不僅衣櫃,整個家裡除了多了陸忱星的一間閨房以外,擺設一丁點都沒變。
尤其是這間她和他共同生活過的主臥。
別墅里日常打掃的傭人都清楚,陸總有一些潔癖。
不是尋常的潔癖,而是對臥室、對這個家維持原樣的潔癖。
所以她們無論是收拾屋子還是添置家用,都不敢隨意亂換東西的位置。
舊的精油用完了,買來的新的,照樣放在原處。
陸懷淵擰開蓋子,輕輕倒進了她正在泡澡的溫水裡。
看著她昏昏欲睡的模樣,他的眸間揚起一片邃黑的迷霧。
原來記得這些的事的,不只有他一個人。
原來她和他一樣,都會把與對方相關的事情當做本能,哪怕在意識恍惚的時候,都不曾遺忘。
唐夜的眼皮很沉很沉,最終閉上。
過了沒多久,鼻子突然一陣不通氣,她腦袋往前一磕,整個人掙扎著從水裡醒來,「啊!」
睜開眼,才發現是男人捏住了她的鼻尖。
那隻罪惡的手在她醒來後才有條不紊地收了回去,無波無瀾的眸子靜靜眄著她驚慌失措的臉,漠然道:「醒醒,水涼了。」
起床氣很大的唐大小姐瞬間就炸毛了,抬手就撩了他一臉水,「陸懷淵你幼稚不幼稚!臭毛病改不了了是吧!這樣叫人起床有癮是吧!」
現在是!五年前也是!
媽的說起這事唐夜就一把辛酸淚!
她本來就是個屬樹袋熊的,趴在樹上都能睡著,五年前懷著孩子的時候就更是嗜睡如命了。
可是這個可惡的男人,每每要上班的時候都會用這種方式把她叫起床。
……雖然是唐夜自己要求的,因為那會兒她每天見他的時間太少了。
但是她也沒要求他捏她鼻子叫她起床啊!
男人猝不及防被她撩了一臉水,水珠從他額前烏黑的碎發往下滴。
俊臉沉靜,眼底卻掠過一絲讓唐夜覺得非常驚悚的冷冽。
他似笑非笑,「你希望我換一種方式叫你?」
她莫名打了個寒顫,底氣大不如剛才足,「也、也不是。醒都醒了,那就……」
男人根本不聽她說完,抬手就把她從水裡撈了出來,嘩啦啦的水聲把他剛換的衣服濺濕他也無動於衷,寒聲道:「醒都醒了,那就做點醒著的時候該做的事,嗯?」
唐夜磕磕巴巴地往後退,幾乎貼在了牆壁上,欲哭無淚,「我錯了。」
陸懷淵面無表情,「腦子長回來了,不鬧騰了?」
虧他還看在她洗個澡都能睡著的份上準備暫時放過她。
看來還是他多此一舉了。
眼看著她退無可退,男人皺眉低斥:「過來!」
她嚇得連連搖頭,他的臉色更加不善,二話不說就跨進了浴缸里,在唐夜的後背貼上牆壁之前,整條手臂都攔在了她與牆壁中間。
唐夜一個沒站穩,重重壓在了他的手臂上,男人肌肉都疼得僵硬了,卻只是濃眉緊蹙,沒有吭聲。
「你要幹什麼?」她拽過一條毛巾護著自己的胸。
「你渾身上下哪兒我沒看過?」男人嘲弄而冷淡的目光掃過她防備的動作,話都懶得多說一句,「起來。」
唐夜輕輕往外推他,「你先起來呀。」
「你確定?」
她點頭。
於是男人眯著眼睛,微微將手臂撤開了分毫。
果然女人立馬尖叫著撲進他懷裡,「格老子的,好涼!」
他的手一撤開,唐夜的皮膚就觸到了冰冷的瓷磚,凍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顧不上那麼許多,下意識就抱緊了男人的腰。
那條毛巾「啪」的一聲落在了水面上。
她玲瓏的曲線毫無遮掩地貼在他身上。
男人英俊的額頭上青筋跳了跳,呼吸頓時沉了幾度,語調深沉地警告道:「唐夜,你要是再這麼一驚一乍的,我就把你扔出去!」
唐夜徹底學乖了,不敢再捻虎鬚,垂著腦袋抱著他的腰,也不去看男人面部愈演愈烈的陰沉。
「老公,我錯了。」
這兩個字就是殺手鐧。
她剛說完,就感覺到懷裡抱著的男人輪廓鬆動了些,沒有方才那麼緊繃了。
陸懷淵不著痕跡地深呼吸,長臂一展,從架子上摘下她的浴巾,把她整個人裹進懷裡。
唐夜眨巴著眼睛,饒是嘴唇在動,看不出什麼弧度,可是彎彎的眉眼也仿佛是在笑,「你還用粉色的浴巾啊。」
男人懶得理她。
「五年不見,品味變得很快。」
男人邊給她擦著身子邊道:「不是我的。」
「……」
唐夜怔在那裡。
眼中有什麼類似於失落的神色一閃而過。
他沒理她,她也沒繼續問。
直到男人把她抱出浴缸的時候,她才聽到頭頂傳來一句低低淡淡的聲響:「你的。」
唐夜抬頭,「什麼?」
他攏緊長眉,不耐地重複了一遍:「給你準備的。」
唐夜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她身上的浴巾。
她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胸膛,「你放心,我沒那么小心眼,你也不用編這麼稚拙的謊話來安慰我。」
男人抱著她往前走的腳步忽然一頓。
他垂眸看向她,眼裡風雨如晦,深得可怕,「你覺得我在騙你?」
唐夜「唔」了一聲,淺笑,「我這麼多年不在,你給我準備它幹什麼。難道還是五年前那條?」
男人的臉廓僵硬了不少,「不是。」
「那就對了。」她在他懷裡閉上眼,「你又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回來——你連我回不回來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給一個等不到的人準備這些。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是做這種無用功的男人。」
「呵。」他勾唇,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唐夜睜開眼,剛好看到了他眼底深諱的情緒。
雖然藏得很好,可還是被她捕捉到了蛛絲馬跡。
那是——
涼薄,自嘲。
再往深處,是一絲絲受傷。
她的胸口瞬間仿佛堵了什麼,「陸懷淵……」
「無用功。」他把她放在床上,「我做的一切在你眼裡就是無用功?」
他雖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
但是他準備好了一切。
他把所有她可能走的路都為她鋪好。
為什麼。
為了有朝一日她想回來的時候。
這些,都不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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