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清時看到有人掀開紗簾走了出來,那輪廓被萬丈金光勾勒得模糊,卻氣魄驚人。
「記住了。」女人在她面前停下,慢條斯理地輕啟朱唇,「不是每個被你得罪的人都寬宏大量,也不是每個被你踩過的人都活該被你踩在腳底下,一輩子不敢還手。」
莊清時腦子裡有一根弦驀然繃緊,她想到了什麼,眯著眼睛看過去。
在看清之前,迎來的卻是又一個巴掌。
周圍的人也不知是在看熱鬧還是怎麼,都心照不宣地嘲笑著,拍著照片和視頻。
可是沒有一個人,上前制止。
莊清時嘗到了唇齒間的腥甜,膝蓋亦是在地板上擦出了血痕,她有氣無力地咬著牙齦擠出三個字,「唐……夜……」
面前的女人唇角輕揚,莞爾笑得瀟灑又坦誠,伸手就揪住了莊清時的長髮,差點把她整個人拎起來。
「是你祖宗我,很意外?」
莊清時在一瞬間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這是個騙局。
是唐夜這個死女人給她設下的陷阱!
恨意瘋狂滋長出來,很快吞沒了絕望,她不死心地瞪著唐夜,啐了口血沫,喘息道:「你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今天如果你不弄死我,我就會報警,讓你把牢底坐穿!」
光天化日之下故意傷人,囂張到這份上,唐夜還真是不要命了!
若是能用這區區幾個巴掌換她再去吃幾年牢飯,莊清時想,倒也不虧。
可是女人居高臨下的眸光里析出幾絲悲哀憐憫的光澤,輕笑著瞥了眼導演的方向,歪著頭,不解道:「我犯法了嗎?」
「拍戲誤傷而已,合同你簽過了。」唐夜在她面前蹲下,與她平視,眼神冷漠且殘忍,「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莊清時,你別以為我在山上選擇救你一命,就意味著我永遠都會這麼讓著你。」
女人的手掌在莊清時紅腫狼狽的臉頰上拍了拍,語調輕緩地笑道:「你做錯事,我可以放你一馬;說錯話,我也可以放你一馬;你欺世盜名、表里不一、顛倒黑白我還是可以放你一馬。」
「但是你別忘了。」女人笑得十分璀璨明艷,「老子是有脾氣的,不是放馬的。」
說完,又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你以為和陸懷淵訂婚了又能代表什麼?」
「呵,就算是你真的登堂入室、成了陸家的女主人,我想打你,還是一樣有辦法讓你乖乖跪在地上給我打。」
「你……」
唐夜冷笑,「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應該知道我睚眥必報的性格。那天你打我的巴掌還差三個才還得清。」
說著,她吹了吹新做的指甲,笑問:「最後三個,是你打,還是我打?」
莊清時望著女人的臉,只恨不得能把她抽筋扒皮。
唐夜從小就在男生堆里混,打架惹事靠得都是真本事,方才幾個耳光下去,莊清時此刻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但她還是強撐著,「想讓我屈服於你?你做夢!」
「這句台詞聽著耳熟。」女人歪頭想了想,恍然大悟,「啊,劇本上的?」
唐夜笑得很壞很痞很無賴,「真不巧,那劇本我看著不大喜歡,你這朵小白蓮也少了點女主光環。」
「要我說,皇后早就該把那個賤丫頭做成人彘泡進罐子裡當古董,居然容她活著興風作浪,皇后還是太善良了。」
「嘖嘖」一聲,女人興致大發道:「不如我現在就來改改劇本、讓你死在這一集吧。」
莊清時瞧著她臉上的微笑,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被心底生出的寒意凍住。
唐夜在她畏懼的目光中斂起笑容,面無表情、擲地有聲道:「莊清時,我給你兩個選擇。」
「要麼跪好了給我道個歉,扇自己三巴掌、從此滾出榕城;要麼你明天就會成為全城的笑柄,被陸家掃地出門,再被我攆走。你選哪個?」
莊清時瞳孔一縮。
唐夜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準備默認她選的是第二種了。
手剛抬起來,就聽到場地外一把低沉冷厲的嗓音破空而來:「都給我住手!」
唐夜只感覺到一股凌厲陰沉的氣場插進了她與莊清時之間。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清是誰,就被逼得退後了一步。
莊清時只感覺到身體一輕,整個人都被抱進了誰的懷裡。
緊接著,委屈洶湧而來,她抓住了男人熨燙的一絲不苟的襯衫衣袖,淚腺崩塌,「懷淵……」
唐夜對這個場景也有點迷惑。
男人宛如從天而降的神祇,俊臉的稜角中似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遠山般的眉眼亦是烏雲蓋頂,陰霾漫空。
「唐夜,你在幹什麼?」他鷹隼般的眸間射出鋒銳的視線,划過誰的心房,留下一道血口,「大庭廣眾故意傷人,你從誰那借的膽子?」
唐夜皺了下眉,在他痛恨的目光里,突然有些慌,「我……」
陸懷淵向來如此。
最是痛恨有人恃強凌弱,最是見不得這種事情。
鷹眸四下一掃,精準地攫住那邊導演椅上的男人,削薄的唇嘲弄一勾,「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就為了自導自演這齣戲?唐夜,幾年不見,你倒是長本事了。」
導演椅上的男人被陸懷淵一個機鋒暗藏的眼神嚇得冷汗涔涔。
他一改方才的刁鑽,站回了唐夜身邊,「老祖宗……」
唐夜斥道:「站直了別彎腰!」說罷,迎上男人沉甸甸的目光,「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你別想找赫克托的麻煩。」
陸懷淵垂眸看向懷裡的女人,巴掌大的小臉挨了這麼多個巴掌,腫了一圈,嘴角還滲出幾絲血跡。
這場景,倒是有些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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